夏日裡,濃蔭遮蔽,很是涼爽,可這兩日,秋風一起,刮落了枝頭枯卷的樹葉,晃悠悠著落下來,便是平添了兩分蕭瑟。
側門處,停著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平頭青帷馬車,車內的人,沒有弄出半點兒雜音,只是安靜無聲地等著。
終於等得門內有了動靜,卻是一身素淡妝扮,頭戴冪籬的裴錦箬在綠枝的陪伴下,徐步而來,到得馬車前,停下了步子。
車上垂掛的氈子這會兒卻是被掀了開來,露出素英的一張笑臉,“世子夫人,您來了?”
裴錦箬冪籬上垂掛的輕紗直到腳踝,輕紗遮掩下,連面容也有些隱隱綽綽,卻還是能看出兩分詫異,“素英姑姑?”
“是!皇后娘娘說,一封信而已,未必能讓世子夫人相信,只能讓奴婢親自來接,非常時期,還請夫人千萬見諒。”
裴錦箬心思電轉,方才那一封蓋著鄭皇后私印,雖是語焉不詳,卻明顯是出自鄭皇后親筆的信,還有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詭異,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的是,要見她的,確實是鄭皇后。
只是,卻不知為何,沒有傳召她進宮,反倒這般遮遮掩掩,大費周章。
“夫人,皇后娘娘還等著,您且請吧!”素英倒是神色如常,輕聲催促道。
裴錦箬輕輕瞥過,車內,只有素英,而周邊,除了素英,也只有車把式一個。
那車把式戴著斗笠,壓得有些低,將面容遮掩了大半,許是察覺到了裴錦箬的目光,便也轉過頭來,抱拳施禮,“見過夫人。”
斗笠下的臉輕抬,不偏不倚,剛好能讓裴錦箬看清。
看清了,裴錦箬卻是心口一緊,因為,那車把式居然也不是普通人。這人,她曾見過,正是永和帝身邊最為親信的侍衛首領,好像是姓徐。
裴錦箬心口不由地驚跳了一下,也許,面上的表情也有了剎那的變化。
心中掠過種種思緒,卻是再不敢耽擱,撩起裙襬徑自上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從靖安侯府駛離,素英笑著對裴錦箬道,“讓夫人受驚了。”
裴錦箬搖了搖頭,“侯爺那裡,我按著皇后娘娘信裡的吩咐,留了話,只回頭回府,侯爺怕是也會問起。”
“等到夫人回來,自然便該知道如何說了。”素英回道。
裴錦箬垂下眼,不再說什麼了。
馬車走街串巷,刻意繞了不少的路,然後,這才轉而往城西去。
城西多是富戶商賈的聚居之處,倒是離皇城有些遠。
“夫人放心,這樣也是為了謹慎起見,來時,皇后娘娘便吩咐過,一定不能帶了尾巴回去。至於夫人的暗衛,回頭自然會有人帶過去,夫人不必擔心。”
裴錦箬自然也無權多作置喙,只心裡卻越發地往下沉了沉,這樣謹慎行事,必然是出了大事了。
可是什麼樣的事,鄭皇后要特意繞開靖安侯,找上了她?
裴錦箬心神不屬時,這馬車,終於是停了下來。
撩開氈子往外一看,是一家民居,普通商戶的宅院。
院牆內有一株梨樹,只是這個時節,還剩兩個乾瘦的梨掛在枝椏上,枝上的樹葉,亦是落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都多是變了顏色。
素英欠身先行下了馬車,那姓徐的護衛手裡抱著劍,用劍柄在那門上輕輕敲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