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裴錦箬想起年前,福王妃不還張羅著去大相國寺做法事,給菩薩塑金身了麼?
等到去了一趟福王府回來,裴錦箬仍是難以置信。
“這好好的人,說沒便沒了。裴錦芸那孩子是她一手帶著的,平日裡,怕也很是疼愛,孩子哭著一勁兒要找母妃。王家老太太哭得死去活來,說是她女兒死得不明不白,定要查個清楚,她家那個兒媳婦兒卻是嚇得連忙捂了她的嘴,說是她難承喪女之痛,有些失心瘋了,忙不迭將人送回了自家。”
燕崇手裡捏著本兒三十六計,明明都已是倒背如流、爛熟於心,他卻每一回仍看得格外專注。
聽得這話,他微微一頓,從書頁後抬起眼望向她道,“你覺得呢?”
問的,自然是福王妃之死,她是怎麼看的。
裴錦箬斂下眸子,眼底一掠而過的沉黯,“雖然開了春兒,可春寒料峭,她一個人在夜裡穿著寢衣上湖畔閣樓做什麼?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帶?更沒有與身邊伺候的丫鬟們說上一聲?真的如他們說的,她是中邪了?我不知道,可王老太太說得對,死得蹊蹺,不明不白。”
燕崇合上手裡書冊,“沒什麼不明白的,不過就是因著她擋了別人的路罷了。你不是一直覺得奇怪,蕭奕憑什麼覺得他還有一力相爭嗎?”
“你怕是還不知道,他此去遼東,可不是半點兒收穫也無。他與遼東總兵董大榮關係甚好,而董大榮手握重兵,又久在遼東,天高皇帝遠……”
“那位董大人,家中必然是有待嫁的女兒吧?”裴錦箬驟然問道。
燕崇頓下話頭,抬起頭來,見她垮下了雙肩,垂著頭,整個人好似驀地突然萎頓下去了一般,燕崇便知道,她不是沒有猜到,不過是不願相信罷了。
“是。”燕崇輕聲應道,“董大榮共有八子一女,這唯一的一個女兒,愛若掌上明珠,如今養至十六歲,尚未婚配。”
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董大人一方土皇帝,愛若掌上明珠的唯一女兒尚未婚配,自然是因為要尋一門千好萬好的婚事。
蕭奕要爭取董大人的支援,還有什麼,比許他女兒一個王妃之位,甚至是未來的皇后之位,更能讓董大人心甘情願與他綁在一處,還死心塌地的?
果真如燕崇所言,福王妃只是因著擋了旁人的路,今日不墜樓,明日也會跳湖,也可以一病不起,只為了給那位董姑娘騰位置。
要她性命的,甚至是她託付終身的枕邊人,不知福王妃臨死時,可想通了一切,又是怎樣的心境?
燕崇看她臉色有些發白,甚至輕顫起來,忍不住黯了眸色,將手裡的書放下,走到她身邊,抬手將她攬進了懷裡。
“害怕了?”
裴錦箬將臉埋在他胸口,說不出心裡是怎樣的感受,先有周側妃,再有福王妃,這些人與她,都算不得有什麼交情,可這一刻,卻還是讓人不由得心中泛涼。
女人,在皇權面前,不值一提,隨時可能被丟棄與犧牲。
“綰綰,不要多想,你和她們不一樣,永遠不會。”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她沉默片刻,終究是啞著聲道,“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她花了兩世的時間,方才看清。前世時,她待他那般,他尚且竭盡所能給她一個安定,遑論今生?
她可以懷疑任何人,哪怕是她自己,也絕不會不信他。
不過,不管真相如何,那個可憐的女人,終究是香消玉殞了,就如一顆石子入了大海,不過驚起了剎那的漣漪,便是歸於沉寂。
蕭奕閉府不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而王家,除了最開始王老太太的那一場哭鬧,再無半點兒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