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譜這麼一說,秦夏兒噗嗤地笑出了聲,好不容易捂住嘴忍住了笑,才輕聲道:“別亂講啦,張伯伯很厲害的,他們在海外的財團聽說有幾十億美元的資產呢。這次國內受災,張伯伯個人就掏了很多錢賑災,而且還對我爸承諾要撥款好幾億人民幣來幫助城市重建。”
“哇,原來是大好人?”李譜抓了抓頭髮,有點敬佩地看著班長。認真想想,這丫頭其實是個正兒八經的權貴之後。
“班長,你家門路這麼廣,以後不會派殺手幹掉我吧?”男孩思路很廣地問道。
“我才不會做這種犯法的事呢。”秦夏兒有點提防地望著李譜,“你要還欺負我,我肯定告老師!”
李譜微聲嘀咕:“告老師就告老師,你別告老爸告親戚就行。”
又聽了一陣子真真假假的小道訊息,秦夏兒就被父親譴來的秘書帶了回去。女孩離開時還留下聯絡方式,囑咐李譜若是能見到還活著的同學,一定要聯絡她。
李譜隨口答應。不過他心裡隱約預見到——或許以後不會再和秦班長成為同學了。
會和她成為同班同學,是因為自己的戶口按學區劃分,恰好分入了那所市重點初中罷了。不過這幾天他也去學校看過了,且不談遇難的那些個學子和老師們,光憑那片七零八落的“遺址”想要重新開學,只怕兩三年內都沒希望。
混蛋老爸掛掉,房子報銷,家裡的遺產存摺什麼的也不知道在哪兒——就是有估計也沒多少。以後想要再上學,八成都得靠希望工程了。
像秦夏兒那樣優渥的家庭條件,又怎麼可能再和他分入同一個學校甚至同一個班級呢。
但李譜對這點並不是很在意,他真正的青梅竹馬,只有一個。
“醫院那邊今天很忙麼,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她吃過飯了嗎?”
李譜盤腿坐在鋪蓋上,不知道為什麼,盤算是不是跑個幾公里的路去醫院。說起來剛才領的救援物資裡有一大包萬年青餅乾,小嫻可愛吃這個了。
少年心性,想到就做。李譜提起那包萬年青餅乾,往醫院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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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傷患的醫院內,塞巴斯蒂安已經注意了那個女孩很久。
塞巴斯蒂安是一位六十多歲的白人老者,TIME的退休記者,剛剛來中國旅遊不久,就遇見了這種前所未有的災難。作為前記者的他敏銳地嗅到了機會。
一個真正優秀的記者,最重要也是最難得的就是直面第一手實事的機會。
這幾天他帶著自己的相機,拍下了大量充滿真實衝擊力的苦難鏡頭。這次他來人滿為患的醫院收集素材,卻發現了另一個方向不同,卻同樣值得拍下的鏡頭。
一個穿著樸素的、裙角一些位置還有點破損的連衣裙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十歲出頭——不,塞巴斯蒂安搖了搖頭,如果以亞洲人種來判斷的話,或許還要稍微大上一二歲,但精緻的五官帶了一些混血兒特徵。
宛若小小護士,女孩有時輕聲細語地安撫躺在擔架上的虛弱老人,有時手法嫻熟地為傷患換藥或打針。她似乎很得這兒的人喜愛,無論是傷患還是傷患的家屬。
當有一次女孩雙手捧著搪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一名可能因為擠壓而半身不遂的傷患時,塞巴斯蒂安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快門。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的鏡頭一直跟隨著這名女孩。直到一個年紀看上去比女孩大一點的少年跑了進來,對女孩招手,似乎在揮舞一包用再生塑膠袋裝的廉價餅乾,女孩開心地跑了過去。
少年和女孩坐在牆角的水泥地上,女孩接過男孩遞來的廉價餅乾,雙手拿著,好像小松鼠一樣吃了起來。她看著他,晶瑩雙眸內盪漾著青澀無暇的溫柔,而臉蛋上綻放出的笑容,在朦朧的燈泡光線照耀下,宛若小小天使。
兩小無猜的男孩女孩是西方油畫的常見題材,但背/景大多是綠草暖陽,鞦韆木屋。溫馨有餘深度不足。而在此刻在塞巴斯蒂安眼前的背/景,卻是骯髒的水泥地面,充滿痛苦與死亡的醫院,是剛剛經歷巨大災難的第三世界國家的殘破城市。
必須把握住這個瞬間,塞巴斯蒂安老練嫻熟的攝影審美告訴自己。
鑲嵌在這副滿溢張力景象中的亞洲少年與奇妙女孩。那借攝影師之手,從轉眼既消的時空中擷取定格的珍貴畫面。令老記者塞巴斯蒂安微有些激動地想:或許我能憑這個拿到普利策獎。
忽然間,那名少年似乎發現了偷拍者,他轉頭對女孩說了句話,女孩立刻略帶驚訝地朝塞巴斯蒂安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