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吳兄所言將家立為國之根本,我卻有不同的看法。”
一道目光掃過木三千之後歐陽蘇環顧整場,這個瞬間在他的身上重新閃耀出了那個自信的讀書人的姿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國之不存又何談立家。”
歐陽蘇上來兩句話便將吳柳定所言幾乎給全盤否定了去。
“單說先秦名將殺神白起於長平之戰坑殺趙國兵卒四十萬,這四十萬熱血男兒,每一人身後可都是一個家庭,趙國國勢衰落被先秦吞併,那些趙國的百姓可曾安然無恙了?後漢遭受北疆騎族侵擾數十年,不得不以和親納貢換來安穩,為何?還不是因為國力孱弱,漢武帝驅騎族至漠北,後漢威望盛極一時,又是為何?皆因國力強盛。”
歐陽蘇並沒有像是吳柳定那般按著論辯之法,首先丟擲觀點,然後層層立論,透過邏輯推演強化論點,而是簡單直白的講起了眾所周知的那些歷史典故。不過礙於龍殊在場,提到北疆時歐陽蘇並沒有用啟元人常說的蠻族,而說是騎族。
“道門先祖有言唇亡齒寒,國就如同各位的嘴唇,家就是牙齒,如果國亡了家自然也會遭受災難。如今啟元國力強盛百姓富足,我們更應當居安思危,萬事以國為先,國強,家自安。”
毫無疑問歐陽蘇更能將自己的想法植入到他人的腦袋裡面,一番極富感染力的論辯登時贏得了滿堂喝彩,就連現錢對歐陽蘇一直很是不滿的溫祭酒也跟著拍掌叫好。
置國於家之上,歐陽蘇跟吳柳定二人當即高下立判。
在場觀辯之人無不為歐陽蘇高聲叫好之時,天師觀裡昏暗的廂房內,卻隱隱有一聲嘆息。
“雖然我並不覺得這位歐陽蘇說的就比那位國子監的吳柳定要好,但有一點卻也不得不承認,國力強盛便是道理,跟師傅教給我們的一樣,規矩向來是拳頭大的人說了算。”
木三千不清楚王首輔定下家國二字為論辯之題目處於什麼考量,但家國二字對於木三千而言無疑是那種不愉快的回憶,對他而言,既沒有了國,更沒有了家,此刻身處異國他鄉,卻聽著旁人作家國論辯,當下木三千隻覺得極為諷刺,特別是現在身處的這個國還是覆滅了帝沙的啟元。
“單看錶現卻是歐陽蘇更勝一籌。”
果心居士並不知今日論辯勾起了木三千心底的那些糟心事,只是看完兩人論辯之後直白的評論了一番。
接下去木三千便有些心不在焉了,書院同國子監雙方激烈的相互攻訐,富有智慧跟價值的結辯,這些讓整個廣場上高呼不斷的熱鬧場景在木三千眼裡也就味同嚼蠟,提不起什麼興趣了。
“小師叔,該您上場了。”
書院,國子監,還有天師觀的人輪番上場,一通唇槍舌劍之後整個廣場內的氣氛也將要被推向高潮。
木三千似乎是所有人之中唯一神遊天外的那個。直到被果心居士在旁小聲提醒,木三千才回過神來。
“整場論辯書院一方立意更高,且引經據典論證充分,我看小師叔可以將今年論辯的勝者頒給書院。”
木三千臨到上場果心居士還在一旁出言建議。
木三千點點頭,然後起身離座緩步走進廣場中央。
整個廣場都安靜下來,他們已經看過了歐陽蘇精彩絕倫的表演,終於等到了現今跟歐陽蘇齊名的另一位傳令使,都在瞪大了眼睛瞧著,等著小木大人會有何驚喜能帶給他們。
“今年家國之論辯,勝者為書院。”
木三千立於中場淡然說道。
全場目光注視期待之下,木三千僅僅一句話便要離場,往年即便是主持論辯者,也會在最後發表一番自己的見解,而小木大人卻只是宣告勝負,除此之外毫無他言,不免讓觀辯的眾人覺得有些錯愕。
“小木大人請留步!”
木三千剛欲轉身,卻被人給出聲叫住,只見歐陽蘇從書院一眾弟子中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歐陽蘇幾乎可以確定,龍殊口中的那位故人便是木三千,只不過從木三千進入天師觀之後龍殊並未上前,木三千也未過來,兩人只是隔著這麼老遠相視一笑,彷彿該說的話想說的話都包含在那一笑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