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清點,蘭元亭先於張大勳上了山,張大勳坐馬上手裡來回捻著戰報,盤算著自己要等多長時間。
草頭山之戰時,夫子恰在遊歷歸途,戰後肅殺濃重怨氣沖天,夫子就多走了幾步想要到草頭山上看一看。
混戰是非地豈是常人能隨便來去的,張大勳不認夫子,便讓手下給攔住。
“你一老頭上山做什麼?別怪我沒告訴你,山上可有個兇惡殺神,小心連你一塊給剁了!”
“殺什麼?大人何出此言啊?”
夫子想要問個究竟,草頭山上一片肅殺安靜的厲害,可不像是在打仗的樣子。
張大勳不耐煩,剛想讓人把這不開眼的老頭給趕走,這邊又有人來報。
“大人!那安渡山已經砍了快兩百個戰俘了!”
“什麼?這小子真是混賬,老子讓他攻山又不是讓他砍頭來了,還等個錘子,都給我上山!”
張大勳當下也顧不得夫子,一拍馬屁股就往山上跑。
殺俘?
夫子心裡一沉。
草頭山寨裡,安渡山又換了一把大刀,旁邊軍士個個都戰戰兢兢,跪成一排的戰俘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這個人簡直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惡鬼!
安渡山魔怔了一般,頭盔早就不知道丟在了哪裡,散亂的頭髮上因為沾染了血而變得一綹一綹纏作一團,臉上更是血汙模糊辨不清面目。
他的嘴裡不停的唸叨著什麼,每停一次就要舉刀砍掉一個人頭。
蘭元亭找人要來了一份遼東籍軍士名冊,將所有戰死的遼東軍士都找齊屍首白布蓋好。
“魏猛。”
他站的稍近,將將聽清了安渡山嘴裡含混不清的聲音。
名冊上魏猛二字,下面依舊是遼東籍。
“當哥的對你不住,你們都盼著能跟我一起榮華富貴,可我真希望咱們能從未參過軍,打過仗,就在家裡安安生生的種田,過日子。兄弟啊——你放心,當哥的就算死,也要替兄弟們爭個名分,安頓好家裡。魏猛兄弟——”
寒光凌冽,安渡山握著刀柄的雙手都已經有些僵直,一聲悶響,又是一顆圓滾滾的人頭。
“將軍住手!”
刀落之際夫子人形現身。
滿地血流成河,人頭成堆,一副人間煉獄饒是夫子都覺腹內有些翻江倒海。
“罪過。”
草頭山上再無黃匪,夫子卻忍不住嘆了一聲佛家言。
“將軍可知人命皆在教化,禮樂須有章程,將軍視人命如草芥,殺念太重豈是統帥所應有?”
“將軍又可知,殺俘違紀,倫理綱常有序,令行禁止不可反,將軍如此怎能服眾?”
“囉嗦,老子的兄弟戰死,老子就要他們給陪葬!”
安渡山雙眼猙獰,手中捲刃大刀直指夫子臉前。
當初夫子見安渡山殺俘二百,本欲勸誡,卻給安渡山一句話堵了回去。
夫子看安渡山不慣,安渡山更覺夫子滿口仁義道德假慈悲,後來即便兩人見面多次也都是不歡而散。
夫子在天下讀書人心裡地位何其重要,不受夫子待見的安渡山也跟著受牽連,讀書寫字罵渡山,簡直都成了天下讀書人的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