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澈候在府門外心裡焦躁萬分,這可說得上是他所瞭解過最為倉促的一次逼宮政變。舊唐明主太宗皇帝玄武門政變才過去不足三百年,還只是秦王的太宗皇帝設伏在玄武門外,率手下猛將尉遲敬德一舉撲殺太子跟齊王,逼得高祖立他為儲君。不過太宗皇帝戰功顯赫人心順服,政變後國體依舊穩健。可現在西蜀的情形跟那時的舊唐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他們心裡都清楚的一個事實便是,繼續維持現狀太子之位早晚旁落,王將範澈一干人等也絕對逃脫不了干係。等到地方稅政亂象爆發,首當其衝的是王將他們幾個,太子就算沒了儲君的地位貶為庶民也可保全性命,而等待他們的卻只有人頭落地。
逼宮政變眼下確實是唯一可以求生的機會,富貴險中求,若是事成他們幾個便可作為開朝元老永享齊人之福,橫豎一死,這種險值得去冒。
王將跟太子長談一夜,仔細分析了當下的形勢局面,太子最終點頭同意了逼宮起事。
皇帝一大早已經擺駕劍宗,午時過後範澈便來了太子府上請命行事,到了府上卻給王將攔在了門外,太子連遭變故心情欠佳,說再給他些時間下定決心,若是反悔了現在還可以收手,他們幾個就得趕緊回去收拾東西跑路了,若是下定了決心,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所有人都成了一條繩上的蚱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猶豫?
範澈腦袋嗡的一聲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他可是連夜寫好了十幾封親筆信教給近衛連夜就送了出去,自家嫡系親兵,夫人孃家,多年情同手足的好些兄弟,凡是手上有兵馬糧草的都給送了信去,上面詳細了寫明瞭近些年東皇太一是如何步步緊逼,更是聯合了護國公一起陷害了太子,言辭懇切字字露情,只等他們表明了立場便聚齊兵馬圍住宮城,奪了虎符號令三軍將皇帝跟東皇太一困在劍宗,到時候佔據了主動就輪不上別人說話了。
可這會兒他們跟隨了這麼多年的太子爺竟然還在猶豫未定?
讓他在好好想想吧,你我之身家全都看太子一念之間了。
不行!內外親戚世家,少說也是幾百人性命,如此緊要關頭如何能猶豫?
範澈等了片刻之後實在按捺不住,拉著王將一塊進了府裡。
“我的太子爺啊,您怎麼還喝上了?”
進了府裡還未看到人影便聞見鋪面而來的燻人酒氣。推開正房廳門,太子著甲佩劍跪坐在案几之後,案几上東倒西歪凌亂的扔著幾個喝空了的酒壺。
太子抬起頭瞟了王將跟範澈一眼,神色有些迷離不清。
“卿家過來,再喝上一杯!”
“現在可不是喝酒的時候啊!”
範澈過去奪下太子手裡的酒壺放在一邊。
“殿下,皇上已經擺駕去了劍宗,現在宮內空虛守備薄弱,正是咱們舉事的大好時機。您要是再優柔寡斷下去,帝王之位江山社稷都恐要是黃粱一夢付諸東流,您怎麼能甘心給東皇太一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子搶去了大好的西蜀河山啊!”
太子從被立為儲君不管政務其他皆是一帆風順,那會兒的太子意氣風發自信滿滿,在東皇太一的步步蠶食下遭受如此打擊還是都一次,只是想不到太子會如此脆弱,在皇帝庇佑之下成長起來的雄鷹,翅膀終究有些軟弱。
略感失望王將吩咐下人端盆涼水過來給太子擦擦臉醒酒。
“已經沒有退路了麼?”
太子神色有些頹然,包裹在華美精製的盔甲之中看起來也像是丟了家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殿下。”
王將拉開範澈退到一旁,自己跪倒太子身前。
“殿下現在後悔依然來得及。我王將跟隨殿下左右,所作所為莫不是希望殿下能夠執掌西蜀壯大蜀地,世上沒有非黑即白,只有成王敗寇。東皇太一花費了十年的功夫將殿下逼到了這一步,狼子野心天地可昭。如果殿下放棄,皇上念在父子一場總會留您性命,但儲君之位定然也會被東皇太一奪去。咱們幾個牽連眾多,本支,旁支,妻族,幾百上千人恐怕就會牽連進去。可既然跟在了殿下身邊當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望殿下早做決斷,勿要在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