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還是沉默著。老九先搓手笑笑:“沒有,殷老師,我沒有。現在跟著您,日子過得舒心了。再說了,老九之前從來也只害人,不害己。”
殷逢勾勾唇,這倒是實話。出獄前,老九大概是眾人中最心狠手辣的。不過,如果不是當年相依為命的八歲小女兒被人姦殺,他也不會把人砍成豆腐渣。入獄後被獄霸欺負,他半夜割了人家半邊耳朵,還剁碎逼人吃了下去,毀滅了證據。從此天不怕地不怕,生活清淨極了。
殷逢曾經採訪過他,還安排了記者採訪,把當年傷人者的行徑和心理剖析公佈,令他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諒解,甚至還獲得了減刑。之後,殷逢又和他談過幾次,他整個人重新平靜下來,這才對生活和周邊的人又有了感覺。出獄後,孤身老人戴罪之身無處可去,殷逢就收留了他。從此他一心一意守在別墅裡,做個雜役老頭,成天笑呵呵的。
……
這時,殷逢注意到,在座的人當中,有人偷偷低下了頭。
他開口:“小燕。”
小燕正是那畫手,他低頭不語,右手輕輕摸了一下左手手腕,又立刻放下。坐在他身旁的廚師抓起他的手,袖子滑落,赫然十多道密密麻麻的傷口上,添了兩道新的傷痕。
客廳裡靜靜的。小燕頭很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曾經的重度抑鬱症患者,繪畫天才,父母幾年前死的蹊蹺,警方一直懷疑和小燕有關,卻沒有證據。即便到了殷逢這兒,他也曾經自焚過,被阻止才罷手。
殷逢說:“行了。身體和你是一體的,你的情緒、痛苦、喜悅,它都能感受到。何必再傷害它一次。那不過是怯懦的表現。以後別這樣。”
小燕那樣斯文的青年,卻紅了臉,點了一下頭。
廚師這時開口問道:“殷老師,今後還去找那女警嗎?”
一言問出,大家都看著殷逢,竟都頗有些打趣的意思。園丁接話道:“真要喜歡,今晚我就能把她弄你床上來,和上次的舒雪一樣。”
殷逢也聽陳楓說了舒雪的事,其實他都對這個一直糾纏自己的女人沒印象了。然後又想起陳楓說,尤明許把舒雪直接拎起來,丟了出去。不知為何,他唇角勾了勾。
他淡淡地答:“別亂來,剛剛才說讓你們安分守己。那個女人……也就是我失智期間的一個消遣而已。今後都不必再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這輩子不會和一個警察在一起。”
——
隨著殷逢的迴歸,身邊諸人的生活,似乎也都恢復到正軌上。他們本就跟著他住在別墅裡,夜色深了,也都散去,今日開始,他們也能重新安守於他身邊平靜平凡的生活。
陳楓也回房睡了。殷逢回到主臥,洗了澡,只穿著內褲裹了條浴巾出來,在鏡前擦著頭,打量著自己如今的樣貌,似乎比以前還胖了一點。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手裡的毛巾也放下來。
那黑色的,似乎總看不清深處的眼睛。
半晌後,他沒什麼表情,走到床邊,扯開浴巾,倒在床上。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才現自己把整床被子都抱在了懷裡,四肢蜷縮著,就跟只盤腿青蛙似的,把被子纏得緊緊的,甚至頭還斜靠在了被子上,蹭過了幾下。
……他到底在幹什麼?
沉默了一瞬,他丟開被子,如以前那樣,側身筆直臥著,枕著手臂,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