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匍匐。寂靜的山腳,警車和救護車的燈光,交錯閃爍。
昏迷的劉若煜已被抬上救護車,生命無憂。另一輛救護車在旁邊等著。許夢山和樊佳幾個,都不吱聲在邊上,想幫忙也幫不上。
殷逢那麼大的個兒,從被眾人發現開始,就一直依偎在尤明許懷裡,低著頭,誰也不看不理。尤明許全身還是溼的,披著塊毯子,單手抱著他。
他們兩個聲音,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
“我們上救護車?”
殷逢用力搖搖頭,說:“我不上救護車,不去!不去醫院,去了又看不到你。我要回家,回家!馬上回家!”
他明顯已犟足了勁兒,抱著尤明許的腰,往她的警車方向拖。尤明許脫不了身,抬頭望去,同事們面面相覷。
她吼道:“都看我們幹什麼?忙你們自己的去。行了,殷作家這裡我會負責。”
大家立刻四散開走遠,樊佳關切地問:“殷作家真的沒事?”許夢山嘀咕道:“還是去醫院保險。”
尤明許低頭,這傢伙還弓著腰,雙手摟著她,跟只被燙到的大蝦似的。只是頭髮被水浸溼,全貼在額頭上,愈發顯得臉色蒼白,目光呆滯。更像個孩子了。
她摸了摸他的頭,說:“好了,你既然沒事,我們就回家。那你放開,我去開車。”
他低著頭不吭聲,手卻抱得更緊。尤明許抓著他的手想分開,他卻死死抱著,吐出兩個字:“不行。”
隱隱的,還有點哽咽。
尤明許心想,他真的是被嚇壞了。他都多久沒哭過了,除了剛在西藏遇見,他茫然無措的時候。而且他雖然失智,性子依然驕傲得很。剛才的折磨,何嘗不是一種極端的羞辱。他心裡還是個孩子,這樣的羞辱,根本就不把他當人看。
想到這裡,尤明許心裡就騰起一股熾烈的怒火,咬著後槽牙,強行壓抑下去。
對於他此時的依賴糾纏,心又軟了幾分。
她叫住正打算離開的許夢山:“你開車,送我們回去。”
警車在夜色裡沉默賓士。許夢山就跟個隱形人一樣,不發一言,將車開得又穩又快。
尤明許還抱著殷逢,他的頭靠在她肩上,就跟死去似的,一動不動。
可尤明許知道,必須得安撫他,必須得讓他過了這一關。回想起來,在西藏初遇時,他猶如初生嬰兒般,戰戰兢兢,一開始話都說不連貫。後來漸漸眉清目明,開始在她面前耍賴,笑,跑,賭氣,甚至開始推理破案……她一閉上眼,面前浮現的,便是他一身綠衣綠褲,站在她跟前,笑得雪融花開的乾淨模樣。
幾乎是下意識的,尤明許用手指很輕地撓了撓他的臉,說:“剛才……是不是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