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榮卻一點不覺得自己之前是在瞎想。
常言道‘滅門刺史,破家縣令’,這位頂著一堆駭人頭銜還帶著皇帝陛下佩刀來到地方的小大人,可比那刺史縣令還要權重太多,真對他們沈家有念想,絕對是一場滅門大禍。
這種事,不說長遠,沈茂去年就親眼見過一大批。
如何能不慎之又慎!
當下,有朱塬這幾句,沈榮吊了半月的一顆心終於落地,瞬間感覺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強撐著才沒有在眼前小大人的廨房裡軟倒下去。
片刻後,沈榮略微回神,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大禮拜下:“沈氏謝過大人寬宏。”
朱塬又已經瞄向吳良的那封信,一邊道:“起來吧,我還有事要出城,就不招待你了。”
沈榮起身,又是拱手:“大人,沈家略備薄禮……”
朱塬抬頭見趙續出現在門口,知道轎子已經備好,打斷沈茂道:“既然是薄禮,我看不上,就不要送了。”
沈榮:“……”
朱塬找來火折點了蠟燭,把那封信連帶封皮一起送上火頭,點燃後丟在旁邊當擺設的筆洗中。見沈榮又是疑惑,也沒和他解釋。
這些人……真能坑吳良。
問題是,某人應該還是主動跳坑。
就說這封信,吳良替沈家做保,還大剌剌以自己蘇州衛指揮使的身份,而不是託名私人交誼,若不是遇到朱塬,等於直接送出一個大把柄。
身為武將,隨意干涉地方政事,這是大忌。
若是有心人把這件事捅到老朱那邊,老朱就算不好明著處置自己這位有著大功的下屬,也難免記在心裡。
不過,朱塬能做的,也只是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其他……
吳良這次表現,倒是和華高之前與他說過的其人秉性完全一致,因此,有一有二,肯定也會有三有四,朱塬就覺得吧,哪怕這蘇州衛指揮使,吳良也難做太長。
等書信連帶信封全部燒成灰,朱塬拿起那份評估報告,打算路上繼續看,一邊瞄向沈茂:“怎麼,還要我送你一些薄禮,才肯走嗎?”
沈茂覺得朱塬燒信動作似乎那裡不對,一時又想不明白,此時連忙拱手:“小人……告辭。”
朱塬只是點頭,捲起那疊資料,自己就先出了門,揉了揉照例等在門外轎旁的某個麻袋姑娘腦袋,坐進轎子,揚長而去。
沈茂跟出來,等那頂小轎離開,瞬間又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不過,現在不是唏噓感慨的時候,沈家既然過了這道大檻,就該為稍後考慮。
恰好見到之前那位傅姓鹽商正在東廂外與人說著甚麼,沈茂也知對方底細,稍稍轉念,便走了過去。來到近前,拱手道:“傅兄,在下沈茂有禮了。”
傅壽與那位書吏說過話,見沈茂招呼著走來,訊息靈通的他也同樣知曉最近的一些事,感受到對方一身輕鬆的模樣,大致猜出甚麼,也笑著拱手:“沈兄,可稱呼在下表字安昌。”
既然大人沒打算對沈家做甚麼,恰好還交代他尋找合作伙伴,長洲沈氏的底蘊,傅壽是知道的,剛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