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續連忙更彎了一些腰身,不等朱元璋再次詢問就說道:“那位崔主事沒敢來。”
朱元璋又哼一聲,問道:“再說說,這幾日可還有其他甚麼事?”
趙續略微一頓,按照計劃跳過了昨日購買僕婢的事情,轉而道:“午間小官人莊田裡的佃戶過來拜年,送了些雞鴨鵝當年禮,小官人在幾位老人家央求下,給佃戶降了租子,從定額每畝一石二降到了一石,飯後每戶還給了一貫錢,說是回禮。”
朱元璋哪怕記得當年辛苦,卻也早沒了最初佃戶兒子的心態,不過,稍微沉吟,他也不置可否。
那小滑頭,說不定也是做給自己看的。
至於每畝一石二的定租,朱元璋是知道的,那塊地就是他親自劃撥出來賞給朱塬,屬於金陵城南最上等的水田。
當初聽有司定每畝一石二的租子,作為曾經的江北農民,他也吃驚了下,記憶中家裡佃租的土地年產能過一石都是好年景,這邊如何能收一石二的租子。
為此還不止一次親自去看過那些田地。
然後就沒覺得不妥。
那等水系環繞無旱澇之憂還能一年兩熟的上等肥田,畝產兩石都是平常,年景好了能收三石以上。
跳過這個話題,朱元璋示意兩人繼續。
這次是左七開口道:“再有就一件了,小官人說毛筆寫字太慢也費力,要按自己想法做兩支筆,還打算造一套量尺,讓小的進城來尋找材料和匠人。”
朱元璋好奇:“甚麼筆?”
左七把朱塬的吩咐大致說了一遍。
朱元璋稍稍琢磨,沒有頭緒,不過,既然是做學問用,他當然也支援,說道:“稍後讓人領你們去將作司,挑幾個好工匠。所需材料也可從公上支取。唔……那些匠人,和戴三春一樣,也讓他們帶了家人就住到後湖那邊,聽任朱塬差遣罷。再者,這甚麼筆做好了,還有那量尺,都送來一套給我。”
左七躬身答應:“小的記下了。”
見兩人沒了其他要說,朱元璋便提起另外一件事:“還有,等他身子好些,當日和我說那學問,讓他早日編成書送來,莫要忘了。”
二人再次領命。
事情說完,朱元璋正要打發他們離開,忽又想起一件:“明日除夕,那邊可準備了祭祖之事?”
朱元璋當然不是關心朱塬是否守禮,而是好奇。
那沒來處的小秀才,祭祀祖宗的時候,總會有個名姓罷,知道了這個,他也就能讓人按圖索驥,私下查一查。
左七見趙續沒有接話的意思,只能繼續開口道:“這個,小的們昨日特意清理了一個院子出來當祠堂,今早問起,小官人說不祭祖,其他都按年節規矩來。”
朱元璋聽到這個答案,頓時不高興了,這次真帶著些怒意道:“怎地能連祖宗都不祭?”
甚至有些想歪。
不會是那小秀才這也防著自己罷?
不過,朱元璋內心很快又主動替朱塬開脫,想想那小秀才之種種神秘,或許,他之來處規矩不同。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祖宗是誰。畢竟,就算要防著自己,也不至於徹底取消祭祀,完全可以虛了牌位,只擺了禮在心中祈祝。
想不明白,朱元璋也不再多想,喊了人過來,讓帶趙續和左七去將作司挑選工匠。
等兩人離開,朱元璋立刻又沉下面孔。
前幾日知道了戴三春被下面人圍繞打探的事情,他就已經很生氣,沒想到,自己息事寧人,只是讓戴三春主動避開,那些不長眼的卻得寸進尺。
最近幾日,朱元璋腦海裡總纏繞著被他親自鎖在臥房櫃子裡的《天書》,以及朱塬在落筆《天書》前後的那些話。
與國運緊密相纏。
與國運緊密相纏。
那神秘到開始有些詭異的《天書》,到底會是個怎樣的纏繞國運之法?
朱元璋絞盡腦汁,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不過,因為此事,朱塬在他心裡也越發敏感忌諱,朱元璋不能允許其他人如此肆意接觸窺探。
片刻後,朱元璋讓侍從喚了一位金吾千戶進來,冷聲吩咐道:“戶部主事崔計今日帶人去了後湖,你把這事查清楚了,崔計在內,凡是去了後湖的官差,一個不能少,都給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