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禮部尚書崔亮立在階前,恭聲見禮道:“回稟主上,臣已將朱秀才迎來王府。”
書案後下意識向外探望的朱元璋微微抬了抬手,又覺得自己該端著些,不能顯得迫切,這是馭人之道,於是只稍稍提高聲音:“讓他進來罷。”
很快,來時路上被崔亮親自提醒換了一身青色外袍的朱塬跨步進門,行至大殿正中,大禮而拜道:“小人朱塬,拜見吳王殿下。”
親耳聽到某個名字,朱元璋已經沒有了最初的不悅,還覺得這可能是某種緣分,此時也沒有在意剛剛少年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語氣溫和道:“起來吧,小秀才,你上前一些。”
朱塬站起身,上前兩步,再次微抬目光打量過去。
這是一個穿龍紋赤袍戴折角烏紗的中年人,而且,嗯……解密了,不醜,不是‘張麻子’,更偏於曾經流傳的朱元璋龍袍畫像。
其實也可以想見。
真要醜得不忍直視,怎麼可能讓郭子興沒見多久就又收作親衛又嫁乾女兒的。
不過,看朱元璋樣貌,朱塬又突然記起前世一些關於面相的說法,朱元璋這種眉目形態,性格中往往逃不過一個‘剛’字。
或者‘剛烈’,或者‘剛愎’,或者‘剛直’。
想想對人對事一點都不委婉的朱元璋,想想兩百多年後說死就死的崇禎帝,甚至,再想想六百年後……朱塬就覺得吧,性格也是會遺傳的。
老朱家的遺傳基因,那是相當強大。
朱塬悄悄往上打量朱元璋時,朱元璋也同樣在打量朱塬。
面色蒼白的病態少年,弱不禁風的瘦小個頭,倒是真像那書詞唱曲裡的書生胚子。即使明白肯定不會搞錯人,但,想想徐達手書,想想屏風後的畫卷,朱元璋還是難免覺得,這樣一個少年人,懂那麼多學識,實在有違常理。
大小二人短暫對視,朱元璋率先開口,端著腔調說道:“小秀才,你從何而來,父母可在,你那學問,又是師從何人也?”
直入主題。
朱塬也早就反覆斟酌過所有應對,此時拱手道:“小人不願欺瞞殿下,之前與徐大將軍說小人十五歲,其實是假,殿下,可否容小人今日問對之後,以書信陳述我之來歷?”
朱元璋剛剛看到朱塬就覺得這小少年不像十五歲,大機率更小。此時聽他坦白,倒也不計較這些小事,反而好奇:“為何要以書信陳述也?”
朱塬道:“因為小人此時說了,殿下不會相信。”
不僅不會相信,還可能被當成妖人,直接拉出去一刀砍了。
朱元璋疑惑:“你寫成書信,我就能信也?”
“還是不能,”朱塬誠實道:“因此,小人希望與殿下約定一個三年之期。”
又是三年之期?
朱元璋頓時想起毛驤之前彙報朱塬與那戴太醫也約了一個三年之期的事情。
感覺這次問對從一開始就超出了自己的預料,朱元璋稍微停頓,還是順著朱塬話頭:“那為何又要等三年之後,我才相信也?”
朱塬略微整理思緒,開始放大招:“書信之外,小人還有《天書》一卷,將會同時獻給殿下,然則,書信與《天書》,皆需殿下三年之後開啟,方可應驗。”
朱元璋再次一頓。
他覺得吧,今天這事兒,開始有些詭異了。
《天書》?
難道是那……
朱元璋越想越偏,思緒跑到了秦始皇海外求仙、唐太宗嗑藥而死這種事情上面,表情逐漸顯得不悅,別說他現在正是年富力強,哪怕曾經到了晚年,也沒搞過這些東西。
因為看多了史書,那一個個求長生又沒有任何結果的帝王在前,讓他對此根本不信。
不過,想想這小少年的種種神奇之處,朱元璋狐疑中又難免帶著些不自覺的期待,加重語氣盯著朱塬道:“小秀才,你莫非要貢獻那長生之術給俺?”
朱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