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臥在房簷邊上的人,也是一襲出塵的白衣,身旁還擱了個以白布緊密纏裹著的大東西,在這夜色中簡直醒目得堪比冥火。趙無安默默咋舌,心道果然還有和他一樣,蠢得敢在大晚上穿白衣來潛進人家府邸的人。
雖然打扮離奇,但趙無安不得不承認此人的位置的確選得精妙。遠處的提燈女娥本就極少動作,即便注意到了此處的異狀也不敢多言。
而水閣的房簷剛好在邊緣上翹,守在屋簷底下的衛士們即使生了四隻眼睛,也不可能看見趴在這邊角的竊聽者。
敢於選這麼個位置,還有極重要的一點考慮——汴梁近日多雨,而這水閣屋前能立足之地又極其有限,並非如屋後一般尚有寬廣平臺。能做到既避雨又守備緊密之處,也就唯有屋簷下方而已。
正是在這些條件綜合之下,房簷處那看上去本來極為滑稽的位置,才成為了唯一的死角。
趙無安免不了在心裡嘖嘖感嘆起來。
然而他還沒感嘆多久,更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那白衣人的身子越來越偏,越來越塌,整個人就如融化一般,逐漸滑向了屋簷的最邊緣。
他本來就臥在極其靠邊的位置,如今也不知是睏倦了還是如何,竟然又向邊上移了過去。三下五除二,自然是免不了徑直摔向了大地。
趙無安輕輕捂住耳朵,不去聽那片刻之後便會震響水閣內外的墜落聲。
看那墜姿,再結合這水閣的高度,顯然是受不了致命傷。不過這麼一摔,那些侍衛除非是既瞎又聾,否則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了。
“什麼人!”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隊人圍了上去。趙無安安靜躺在房頂,心中也不由暗歎幾聲。
“我就說西側垂簾如何能無故自斷,果然是有賊人潛入!”
那人像是如夢初醒一般,沉頓幾息之後連忙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這裡的客人,是韓少爺的熟人……”
竟然是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趙無安聞聲一愣。
“怎麼又如此吵鬧?”推門而出的韓修竹聲音明顯帶了絲慍怒,“嗯?你怎麼在這裡?”
趙無安變了臉色,心頭也滿是和韓少爺一樣的疑問。
“回稟少爺,此人在屋頂不知行何鬼祟之事,掉下來被我等抓了個正著!”侍衛長義正辭嚴。
“哎呀你們放開我,放開我!韓修竹,我就知道你心裡沒打什麼好主意,今晚偷偷跟過來,果然發現你圖謀不軌!”
短暫的沉默過後,韓修竹像是將什麼形同酒樽的東西向池塘裡頭一擲:“埋了,留全屍,東北的槐花樹。”
言罷,又是一聲閣門閉合的輕響。
“是!”侍衛長毫不猶豫應道,隨即便是一陣緊促的衣物窸窣之聲。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啊啊啊嗚嗚……”女子的呼救聲很快被淹沒在一陣水花波瀾之中。
趙無安坐直身子,瞥見兩三個侍衛正分工按住那女子,將她的頭死死悶在了池水裡。
女子力弱,這姑娘又顯見習武不精,怎可能敵得過幾個大男人齊心協力。
趙無安長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走到那女子先前墜落的簷角,俯身拾起她遺留之物。
白布纏身,此物足有五尺之長,惟餘手柄在外,也需得雙手合握。
趙無安提起此物之時,無形氣機微動,環繞著那物什的白布,一圈圈自行滾落。
感受到眼前飄落雪花的侍衛們怔怔望向上方。
趙無安站在簷角,一雙眉目渾如雷帝臨世,不怒自威。
他嘆道:“不殺爾等,實在是對不起我與她,那一紙婚約。”
巨劍吟嘯,斬落五六顆大好頭顱,血濺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