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繼位後稱武則天為“皇天后”,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為做了皇帝,境遇就有所改變。相反,他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李顯並不是沒想過與母親和平共處,但他的身份和地位決定著這種想法不現實,他做了皇帝勢必就擋了母親的路。兩個哥哥先後被廢,姨母表姐陸續死於非命,這讓李顯有了深刻的危機感,他雖然是皇帝,但母親能隨時決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在母親面前李顯戰戰兢兢,不敢動作。
直到“那件事情”發生後,李顯全家被流放,高處不勝寒的窘境才暫時告以段落。
“還有嗎?”李顯接著又問。
“其二,以您做英王時所展現出的才能來看,根本不會做出如此簡單幼稚的事情,這隻能說明您為了自保不惜自汙名聲,可惜天下沒一個人能真正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很多人都認為,李顯在武則天親生的四位皇子中是最窩囊的一個。論才沒才,論貌沒貌,既無李弘的仁孝廉謹、嫉惡如仇,又無李賢的才學出眾、辦事利落,更不像李旦在大臣中有極好的人緣。
難道是李顯做了皇帝有些忘乎所以,非給他岳父韋玄貞官升侍中不可。當裴炎以為這樣做有違朝廷先例,對他勸諫時,他卻隨口道:“就是把天下給了我岳父,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李顯這話讓武則天找到了藉口,於是一個巴掌把他由皇座上打下來,廢為廬陵王,流放到房州。
其實,李顯早就看出來了,就是不說“把天下給了我岳父”那句渾話,他在皇位上也坐不長久。母親總會找碴兒最終廢掉他的。龍椅只能坐一個人,要下來的只能是他,坐在皇位上的必須是武則天,這才是事情的本質。
與其被母親拿下,李顯不如以退為進,自己將把柄送。
果不出李顯所料,武則天后來做了皇帝。遠在房州的李顯識趣的奏表遙賀,這讓武則天很滿意。李顯一家的生活因此大為改觀,首先是聖神皇帝冊封已廢為庶人的李重潤為廬陵王世子,制書由使者專程送至房州,這算是給了李顯一線生機,讓他暗自鬆了口氣!
京中隔三差五便有封賞送來,知州知縣見此也不敢再過分刁難。打這以後,往日的那般難忍的貧寒也就不再了。
正因為李顯表現的庸庸碌碌,所以他活到了現在。李氏家族中人在這十幾年,死的死亡的亡。他們的命運比李顯悲慘多了,不管怎麼說李顯也算因禍而得福了。
說真格的,當皇上有什麼意思?有什麼好處?別說兩個親哥哥死得慘,就是四弟李旦,名為皇嗣卻被幽禁在東宮,其實過得還不如李顯呢!
“當初我這麼做,的確是有讓母親把我廢了的意思!”說到這裡,李顯嘆了口氣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僥倖心思在裡面,當時若有人支援我或許許就是另一種局面了!”
盧小閒眉頭一挑:“您是指裴炎?”
李顯點點頭:“沒錯!”
高宗臨終前遺詔命裴炎與兩位侍郎劉奇賢、郭正一為顧命大臣以輔佐李顯登基。李顯繼位後,裴炎作為舉朝唯一的“顧命宰相”權高位重。
按慣例,一般是在門下省闢政事堂以供宰相們議事,太宗時代赫赫有名的宰相司空長孫無忌、僕射房玄齡和太子太師魏徵等,都是屈尊到門下省來的。裴炎任宰相後直至任侍中時自然也是在這裡議事的,但李顯即位後改任他為中書令,政事堂就被遷到了中書省,這既為了裴炎的方便,更為了表示對他的尊崇。
儘管李顯極力想拉攏裴炎,但裴炎卻幹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高宗在遺詔中留了“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之進止”,意思很明顯,不是全權委託武則天臨朝管理國事,而是在有特別重要同時皇帝與大臣們又“不決”的“軍國大事”時才能“兼取”她的決定。然而,裴炎卻在高宗死後第三天、太子在靈柩前即位後第二天上奏,說是嗣君尚未正式受冊封為皇帝,也未聽政,不宜“發令宣敕”,所以建議“宣太后令於門下施行”:即一切政令都要以太后武則天令的形式釋出。
大唐本沒有這樣的先例,藉著裴炎的這個建言,武則天就順理成章地取得了國事的處分權。
裴炎之所以這麼做,或許沒有取皇權而代之的意思,但肯定想最大限度地影響皇權,以實現自己經世治國的理想。李顯即位時已成年,作為臣子想要完全影響他不容易,所以裴炎想增加太后的權力以制衡皇帝,從而為己所用。
在這種情況下,李顯故意說那樣一番話,也是對裴炎的一種試探。
聰明、智慧如裴炎者,不會聽不出李顯只是一時衝動說了氣話,當不得真,他卻積極主動地參加了廢帝的行動,顯然他認為李顯難以制約,不如趁早廢掉,換一個更能受自己影響的新皇帝,同時也能使武則天感恩於自己。
自以為是的裴炎當然不會想到,正是因為他的這一舉動使武則天掌權的地位更加穩固,併為李唐皇室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