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快到黃獐谷,燕匪石和宗懷昌算算時間,應該可以如期趕到營州城,這才鬆了口氣。殊不知一場災難正在等待著他們,懵懵懂懂的幾萬餘大周軍士,笨重蹣跚地鑽入以逸待勞的契丹人圈套。
就在黃獐谷口,契丹人發起了進攻。
李楷固、何阿小以及其他酋長諸部合軍,三萬餘眾,以眾擊寡,以逸打疲。燕匪石和宗懷昌哪會想到被契丹人伏擊,於存亡之秋惶然不措,周軍將士被契丹人圍困、突襲、切割,雖然也在抵抗,但明顯看得出來,他們遲早堅持不住。
孫萬榮馬鞭輕抬,欣賞著大周將士無力的反抗,嘿嘿一笑:“先生,再將這支周軍殲滅,這遼西都將由我們馳騁,拿下幽州進入河北腹心都不是問題。”
見孫萬榮有些得意,王先生搖晃了兩下頭,不由開口勸道:“大帥,現在還不到我們鬆懈的時候。擊滅此軍,如斷大週一指。然縱斷其指,大周還有九指,且以大周國力,斷指亦可復生。我們發動此戰,是為契丹部壯大發展爭取時間與土地。只要此戰我軍大勝的訊息傳出去,奚人和其他各部絕對不會再觀望……”
“這些我都知道!”孫萬榮直接揮手打斷了王先生的話。
在即將取得大勝的時候,王先生的這一番話頗有些煞風景,讓孫萬榮心中稍有些不悅。
或許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孫萬榮岔開話題,輕鬆笑道:“還是先將敵軍殲滅!周將雖然庸碌,但這些士兵還是蠻有血性的!”
望著戰場中央,為求活命,大周的將士們幾乎在各自為戰,只在一些中低階軍官的統率下拼死抵抗著。麻仁節、燕匪石倒沒有逃,縮在陣中,無力地指揮著。
“傳令李楷固、何阿小諸部,全力進攻,日落之前,要將這支周軍徹底殲滅!”狠狠地揮了一下馬鞭,孫萬榮高聲傳令。
……
押運輜重的後軍有三四萬人,但大多是青壯和民夫,能戰鬥的府兵也就不足一萬,而且與前鋒與中軍的精銳比起來,戰鬥力要差遠了。
晌午時分,在距離黃獐谷三十里的地方,隊伍停了下來。
在後軍總管左豹韜衛將軍李多祚的臨時帥帳內,幾個人正在激烈的爭執著。
李多祚在大周軍隊體系中,尤其在神都,地位也算舉足輕重,輾轉諸衛,常年掌兵。統軍出征,亦有建樹,累有功勳。
而衛擎、郭振與陳玄禮三人,論官階資歷都在李多祚之下,自然要受李多祚的節制。
張說雖然只是一名從七品上的左補闕,但他畢竟在門下省任職,又是陛下派來的,李多祚對他也是很尊重。
此刻,與張說發生爭執的是衛擎。
衛擎一臉嚴肅的向李多祚表達了自己的意見:“總管大人,堅決不能撤退,若是被陛下追究畏敵不前的罪責,我們可都逃不了干係!”
張說反駁道:“如果前鋒與中軍全軍覆沒,我們再前進與送死沒有什麼兩樣。現在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趕緊撤退,保住這幾萬人!”
衛擎質問道:“你怎麼就斷定前鋒與中軍已經全軍覆沒了?憑契丹那麼點兵力,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消滅了前鋒與中軍?再說了,就算他們敗了,總會有人活著回來報信吧?我們沒接到任何訊息就這麼撤退了,那是要軍法從事的!”
聽了衛擎的質問,張說啞口無言。
雖然他和盧小閒一樣,斷定前鋒和中軍必敗,但也只是斷定,哪會有什麼證據?
李多祚一向主張穩進,但此刻張說與衛擎各有各的道理,反倒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看向郭振與陳玄禮:“你們倆是什麼意見?”
郭振與陳玄禮想也不想便異口同聲道:“我們想聽聽盧公子的意見!”
李多祚從郭振與陳玄禮口中得知了盧小閒在洮州的所作所為,對他也是欽佩有加。本來這樣的事情李多祚不想讓盧小閒參與,畢竟他沒有任何官職,只是一介百姓,但是聽郭振與陳玄禮如此信任盧小閒,只得把目光投向盧小閒:“不知盧公子是什麼意見?”
盧小閒坐在一旁正低頭思考著什麼,猛然間聽到李多祚的詢問,茫然的抬起頭來,怔怔看著前李多祚:“總管大人,您說什麼?”
李多祚有些不悅,皺了皺眉頭,這麼大的事情,盧小閒竟然如此心不在焉。
郭振趕忙解釋道:“盧公子,後軍現在應該撤退還是繼續前進,總管大人想聽聽您的意見!”
“哦!是為這事?我的意見嘛……”盧小閒頓了頓道,“我的意見是既不前進也不撤退!”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見?
李多祚也覺得奇怪,詢問道:“盧公子此話何意?”
“前鋒與中軍肯定已經全軍覆沒,前進是死路一條!現在撤退也不行,我們帶著輜重,還有那麼多青壯,肯定走不快。契丹軍隊全是騎兵,行軍速度快,若讓他們追上了,也是死路一條!現在最正確的選擇是在原地佈下車陣,做好防禦準備,只有打退了契丹人,才能徐徐撤退!”
“盧公子,你怎麼知道前鋒與中軍已經全軍覆沒了?”衛擎問出了同樣的話。
盧小閒看了一眼衛擎:“我當然知道,你要不相信,我拿項上人頭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