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下,天色愈發的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寧霄城內亂成一片,但城門卻緊閉,即使人手如此緊缺,但負責看守城門的甲士卻依然被命令在城門上待命,把守住這幾處城門。
這是魏來親自下的命令,他不能在此事平息前放任任何人離開寧霄城。
因為哪怕有一名攜帶著屍氣之人逃了出去,那危害可能會是整個寧州的安危。
就在所有人都恨不得逃離這處人間煉獄時,有兩道身影卻在雨幕順著羊腸小道,緩緩朝著寧霄城走去。
“兜兜轉轉小半年,想不到又回到了寧州。”其中一位年紀看上去不過二十八的男人眯著眼睛說道,他的臉上帶著笑意,眸中帶著睏意,似乎這世上並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提起興致。
當然,這得除開眼前這座寧霄城。
他的身旁是一位彎著腰的老人,手裡撐著雨傘,腳步緩慢,聽聞這話,他抬頭看向被淹沒在暴雨中的城池,輕聲說道:“萬物週而復始,如春秋交替,如日月盈虧,皆有其數。”
“六百年前,遺禍寧州,六百年後,自然也當在此瞭解恩怨。”
老人說得認真,但聽聞這話的男子卻先是一愣,隨即搖頭笑道:“老王啊!你怎麼最近越來越神神道道,跟個神棍似的,我還是喜歡在古桐城時,當醫師的你。”
老人嘆了口氣,輕聲語道:“我用了六百年看護神樹,我以為我在做對的事情,這樣的念頭經年累月幾乎已經成了執念,我險些因此墜入魔道,鑄成大錯。”
“當知道真相的越多,便越明白自己這些年到底犯下了什麼錯。”
“神樹捨棄千年修為,鎮壓陰龍,本因為是為民除害,卻不想反倒做了那孽障的庇護傘。這賬也終歸是要算一算的,我早就不是什麼醫師,只是一個將死未死,一心想要復仇的陰魂罷了。”
老人的話說得陰鬱無比,可身旁的男人卻連連擺手,嘴裡笑道:“別這麼悲觀,咱們都是來報仇的。”
“但誰說報仇就只能是報仇呢?多想想報完仇後,他要做什麼,這樣才能活著報完仇。”
“對了,說起來你雖然活了幾百歲,但似乎還沒討過媳婦吧?要不等此間事了,我給你介紹幾個?”
老人苦笑搖頭,對於男人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態度倒也習以為常,他不接對方的話茬,沉眸看向已經近在咫尺寧霄城城門,眉頭忽的皺了起來:“我聞到陰龍的味道了。”
“很重……似乎它要出世了。”
“是嗎?”男人的眉頭一挑,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他仰頭看向那座被籠罩在風雨中的城池,笑道:“那咱們來得正是時候!”
……
“就為了奪回那頭陰龍,所以你要整個寧霄城陪葬?”紀歡喜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她的理智告訴她,少年所說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誕無稽。
但同時,洛鶴的手段以及他此刻臉上篤定的笑容卻又讓紀歡喜難以去懷疑他所言的真
實性。
“這世上有無數陰物,尤其是在鬼修縱橫的南疆,我便是在那裡得道的。”
“而這些鬼修中也有那麼些天賦驚豔絕倫之輩,凝聚出陰龍之人雖然鳳毛麟角,但卻終究有那麼幾位。”
“只是那樣的陰龍空有其形,卻無真龍之威,我要的陰龍豈能與那些俗物一般。”
“龍脈、十萬皇族陰魂、六百年溫養,缺一不可。”
“最後所化之物,必是讓天地震動的神物。”
“只可惜那小子壞了我的算計,不僅取走了我的陰龍,更讓那十萬陰魂脫困,我得想辦法彌補這樣的過失,這寧霄城的百萬人,正好可以填補,能為這般神物出世,獻出自己一份力,對於這些螻蟻來說已是天大的榮幸,姑娘你說對嗎?”洛鶴說道這處,側頭微笑著看向紀歡喜,如此問道。
“你是瘋了嗎?你要殺了整個寧霄城的百姓?金不闋知道這事嗎?”紀歡喜大驚失色,她本以為散播屍氣只是為了製造騷亂,卻不想眼前的少年竟然真的如此歹毒。
“金不闋?他哪來這麼大的本事能定奪此事。這是你家娘娘點頭應允的事情。”洛鶴笑呵呵的言道。
“什麼?”紀歡喜的臉色一變,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娘娘怎麼可能應允這樣的事情!”
“一城之地,區區百萬人,就可喚來寧州的穩固,與金家的強盛,怎麼看著都是一筆再划算不過的買賣,姑娘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嗎?”洛鶴反問道。
紀歡喜的面色陰沉,卻不知再如何應對洛鶴的提問。這些日子在寧霄城中發生的種種,其實早已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也著實想不明白,既然娘娘將這一切的決定權都交到了金不闋的手中,猶豫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達成了這樣的約定,那為什麼還要將她派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