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來等人離開寧霄城足足有一個月的光景。
寧霄城當然還是那個寧霄城,只是……
天色已暗,下著小雪,以往整潔的街道上,此刻堆積著積雪。魏來暗暗算了算時間,今天應該是正月二十四,依照寧州的天氣來說,這樣的小雪能在街道上堆積起這樣厚厚一層,那想來已有些時日無人打掃了。
魏來皺起了眉頭,他隱隱意識到了某些不尋常的變化。
“誰!”身旁的蕭牧卻忽然發出一聲怒斥,他的一隻手伸出,朝著昏暗的街角五指張開。
只聽一聲慘叫升起,一位身著麻衣的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朝著此處飛了過來,他的頸項不偏不倚的被蕭牧伸出的手所握住,本就有些乾瘦的身形此刻更如被提起的小雞一般,四肢胡亂的拍打,卻終究無法逃離蕭牧的禁錮。
“是誰?為什麼要躲在暗處偷偷摸摸?”蕭牧的雙眼眯起,沉聲問道。
周圍的寧州弟子也在那時朝著他聚集了目光,眸中殺機凌冽。
“咳咳咳,小的只是……只是城西鏢局的馬伕,今日無事便在……在酒肆飲酒,聽聞異狀才出來看個熱鬧……將軍誤會在下了。”那男人這般說著,臉上還露出哀求之色。
眾人迴歸的動靜鬧得如此之大,兩側酒肆中飲酒的酒客中很快便有人認出了魏來等人,在知曉是他們從山河圖中迴歸後,頓時有不少人簇擁了過來。
那男人見來了百姓,頓時朝著周圍的百姓大聲言道:“諸位,我近日常在酒肆飲酒,被將軍誤會,諸位中識我之人還請快快與將軍澄明,莫讓將軍誤會才是!”
這話出口,人群中便有一位模樣憨厚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朝著蕭牧拱手言道:“蕭將軍確實誤會了,這傢伙這些日子時常來我酒肆飲酒,只是一尋常酒客,平日裡在城西一家鏢局中做馬伕。這些日子,鏢局生意不景氣,他來的時間便多了許多。”
憨厚男人在場眾人大都熟識,是一家酒肆的掌櫃,為人忠厚,於寧霄城的酒客心中還算頗有威望。
按理來說,蕭牧雖出身名門,但為人正派,這些年來從未有過什麼不好的傳聞,與其那飛揚跋扈的弟弟蕭蒙可謂大相徑庭。誤會既然已經澄清,以蕭牧的性子理應收手放人,可誰知蕭牧非但未有半點這樣的意思,反倒握著那人頸項的手力道又重了幾分。
可以明顯的看到那人的面色變得潮紅,隱隱有呼吸困難之狀。
周圍的百姓被蕭牧周身所滌盪出的如有實質一般的殺機所震,不敢多言。可心底卻打起了鼓,暗暗奇怪到底那山河圖中藏著些什麼古怪,能讓素來與人為善的蕭將軍轉了性子。
這時卻聽蕭牧寒聲言道:“馬伕?一個馬伕虎口處會有這樣厚的繭子?”
那男人聞言一愣,隨即面露苦笑,懇切說道:“將軍出身顯赫,自然是不明白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心酸。”
“我這常年趕馬,手持韁繩,久而久之自然便生出了繭子。將軍不信可隨意尋個鏢局馬伕看看,保證手上繭子比起我來只厚不淺……”
男人此言倒是惹得周圍的百姓暗暗點頭人頭,同為尋常人,他們終日為生活奔波,最大的喜好便是得閒與三五朋友在酒肆裡飲上一壺清酒,再擺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趣聞。而近來寧霄城中人心惶惶,百姓們的日子更加難過,本滿心期待著魏來與蕭牧能如同在那翰星大會上一般,給他們帶來些許希望,卻不想天下烏鴉一般黑,哪怕是他們平日裡最為敬重的蕭牧,到頭來也只是居於廟堂,而不知民間疾苦。
蕭牧感受到了周圍百姓們眸中神情的變化,但他卻並不將之放在心上,反倒將自己的另一隻手伸了出來。
“蕭某自十二歲起便棲身營帳之中,寧州三霄軍中,紫霄軍以騎術見長,蕭牧日夜操練,即使到了今時,只要無大事,每日都得騎馬砍殺一個時辰,以為以身作則。蕭某喜左手握以韁繩,右手握以雨幕。韁繩性軟,而刀柄為剛,常年累月亦有手繭於雙掌之中。”
“但韁繩所起至手繭與刀柄所起之手繭卻有不同。我觀閣下手中的手繭與我這握韁之手大相徑庭,倒像極了我這握刀的右手。我看閣下牽的不是馬,而是……刀吧?”蕭牧這話出口,眯著眼縫中猛然殺機奔湧。他手中的力道再次重了幾分,將那人的身形高高舉起,嘴裡暴喝道:“說!是誰派來的!?”
那男人的心思機敏,卻也明白蕭牧絕非等閒之輩,對方看出了他的破綻,再編造任何謊言都無濟於事。他倒是有些鼓起,索性任由蕭牧掐著他的頸項,他確實閉目一副引頸待戮之相,再沒有半點狡辯的意思。
而周圍的百姓得見此狀,也紛紛反應了過來,這並非蕭牧欺壓良善,而是這傢伙當真圖謀不軌。人群中方才為此人辯駁的掌櫃更是面
色難看,唯恐自己方才自以為是的仗義執言,最後會反倒會引火燒身,牽連到自己。
“以為我不敢殺?”蕭牧見那人不再言語,頓時面色一寒,低聲語道。而這樣說著,他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不過三兩息的光景,那人潮紅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