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來沒有辦法徹底說服蕭牧,就像他自己也難以真的說服自己一般。
寧州子弟的離去,對於奮力為他們而戰的魏來等人來說,從某種意義上等同於背叛。
但二人的心性卻也同樣非比尋常,幾杯酒下肚之後,不說徹底釋然,倒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耿耿於懷。
酒後的二人關係熟絡不少,在時值亥時之後,蕭家的家僕再次趕到了白馬學館,奉家主蕭白鶴之名,催促著蕭牧歸家,言說有大事商議,勿需多想,應當便是蕭家內部對於蕭家魏來的去向有了定論,而這個定論是什麼,魏來並不清楚,但多少能夠揣測到一些,大樹將傾,猢猻當散。
蕭牧的心底憋著火氣,對於家僕的言語聰耳不聞,拉著魏來還要再飲。那家僕顯然是不敢觸怒蕭牧,但又沒辦法回到家中交差,只能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低著頭等著蕭牧。
魏來見狀心有不忍,便勸解蕭牧無論如何得回家看上一趟,蕭牧微微遲疑,但終究心底還是掛念著家人,至少他也想知道下一步自己的族人到底作何決定。故而最後還是暫時與魏來辭別,隨著那家僕趕回家中。
魏來的心底有些空蕩蕩的,或是因為這忽然突變的局勢,又或是因為自己的無力。
在大勢之下,他也好,蕭牧也好,所做的努力都顯得於事無補。
魏來嘆了口氣,他忽然有些懂自己爹與呂觀山的絕望了。
他邁步走回了魏府,府中的眾人都已睡下,過了今日府中的大多數人都會離去,這些是一早曹吞雲便與魏來說過的事情,除開孫大仁龍繡以及錢淺姐弟,劉青焰也會隨曹吞雲一同離去。
劉青焰身懷先天神體,這東西就是曹吞雲也所知不多,但念及那敖貅在知曉劉青焰的身世後,那垂涎的架勢,想來隱藏在劉青焰體內的秘密尚且不小,留在寧州終究是活在那敖貅的眼皮底下,魏來放心不下,而那些個前來主動打探劉青焰的宗門所修行的功法大都與劉青焰的天賦相沖突,又或者並不合適,將小傢伙送到那些宗門,於她修行來說並無任何便利,魏來還需要擔憂那些宗門中是否會有心懷不軌之人在知曉劉青焰的秘密後對其不軌。故而思來想去便只有拜託曹吞雲將之一同帶走,若能尋到放心得下的去處自然最好,若是尋不到跟在天罡山身邊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但這樣一來,諾大的寧州似乎便再無幾個魏來熟識之人,就像是一場盛宴到了尾聲,賓客離場後,忽然寂寞下來的場面總是讓人不免生出些蕭瑟之感。
魏來嘆了口氣,推開了自己住處的房門。
門中點著燭火,白衣少女安靜的坐在房間中,一隻手放在木桌上拖著自己的下巴,翹首以盼。房門推開那一剎那,女子展顏一笑,輕聲言道:“你回來啦?”
那般溫軟的語氣與臉上欣喜的神情像極了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娘子,讓魏來的心頭一暖,一路上思慮著的陰鬱也消散大半。
“嗯。”他點了點頭,走到了徐玥的身邊,坐了下來:“還沒睡啊。”
徐玥搖了搖頭,說道:“等你啊。”
聲音清脆得宛如銀鈴,敲打在魏來的心房,本就飲了些酒的魏來,也不知是那酒意湧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紅燭的映照下,魏來只覺眼前的人兒越看便越是好看,看得出了神,嘴裡沒來由的蹦出一句:“玥兒今天真美。”
這話出口,徐玥便是一愣。
魏來一個激靈,酒意散了大半,暗覺自己唐突輕浮,趕忙就要辯解。
可話未出口,徐玥的聲音便搶先響起:“你喝酒了?”
魏來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應當是滿身的酒氣,再見徐玥說完這話那皺起眉頭,魏來莫名有些心虛,腦袋不自覺的就像是犯了錯被長輩逮個正著的孩童一般低了下來,悶悶的應了句:“嗯。”
此言出口,徐玥卻沒了回應。
魏來有些摸不準是否是自己方才的輕浮之言惹惱了對方,便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徐玥,卻見徐玥正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魏來又是一個激靈,暗罵自己胡言亂語,正要出言解釋一番。
可今日的徐玥似乎打定主意
要給魏來一個難堪,根本不待魏來發言,她便又問道:“所以,你想說方才那番話,都是你酒後失態咯?”
魏來的心頭暗暗苦笑,他早就聽聞這斬塵神宮中有一門推演之法,最善揣測人心,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不用言說出口,便被徐玥一眼看穿,想要在她面前撒謊可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想到這裡,魏來索性心頭一橫,抬頭直視向徐玥,言道:“這跟酒沒有關係,玥姐姐就是生得漂亮,只是平日裡我不敢說出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