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不惑的面色陰沉得可怕,無論是忽然出手的徐陷陣還是此刻那擂臺下所站立著的數十位寧州子弟的身上,他都聞到了一股悍不畏死的味道。
他豁然明白,魏來也好,寧州也罷,在今日從一開始便沒有半點推讓的打算。而更讓綿不惑心悸的是,隨著魏來的那番話的出口,不僅是那些寧州子弟,那些圍觀的寧州百姓們同樣面露憤慨之色……
他皺起了眉頭,依然不願意就此將此事作罷。
這一來關係到長水門顏面,二來哪怕是一位準聖子,對於一個神宗來說培養他們也耗費了大量資源,如此死在這異國他鄉,於宗門來說可謂一個不小的損失,而於綿不惑自己而言,未有保護好準聖子,回到宗門之後亦免不了招來責罰。
但他也明白此時單憑自己,恐怕難以再在魏來手下討到半點好處。
他皺起了眉頭,於那時看向身後的那些外族子弟們高聲言道:“諸位,這些惡徒欺我們勢單力薄,此刻我們更應團結一致,勿要被他們逐一擊破!”
這話說得倒是義正言辭,但卻應者寥寥。
畢竟這些外族子弟來自北境各個宗門,各宗門之間免不了會有間隙,他們彼此之間自然難有合作。常言有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此刻處於寧州地界,要在這裡與寧州為敵,顯然並非良策,畢竟之前魏來已經代表寧州向諸人展示出了他們準備搏命的決心。更何況,這些宗門中的一部分,還曾在這幾日中在寧州的翰星大會上尋到了一些好苗子,送回門中至少都是準聖子級別的弟子,若是培養得當,晉升聖子的希望也是不小。此番他們不願萬里帶著門中的準聖子來到寧州,為的便是讓其尋到機緣,有再進一步成為聖子的可能。而有了這番收穫,此行已然對門中有了交代。若是強行參與此事,一來或許會讓門中弟子受到不必要的傷害,二來說不得還會讓新入門的寧州弟子對宗門生出間隙,如此得不償失之舉,他們自然也沒有必要參與。
這外族各方勢力之間各自存有自己的小九九,僅憑綿不惑的振臂高呼便想團結起來本就是痴人說夢。
綿不惑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時間面色愈發難看,他有些尷尬的立在那處,進退維谷。
“第三百二十位許別寬未有上臺,視為棄權,寧州阿橙勝!”
“第三百一十九位汪湫未有上臺,視為棄權,寧州蕭牧勝!”
這時身旁兩處擂臺上傳來了負責此處擂臺的文官的聲音,隨著此言落下,那兩位外族弟子的姓名豁然從翰星榜上移除,魏來等人的排名上延兩位,而與此之後,又有兩位排名在三百二十五名之外的寧州子弟擠入這三百二十五名之內。
“寧州魏來挑戰翰星榜三百一十八位韋固!”
“寧州阿橙挑戰翰星榜三百一十七位錢銅!”
“寧州蕭牧挑戰翰星榜三百一十六位花不眠!”
緊接著文官們又宣讀出了新的挑戰,三人都似乎不再將自己放在眼底,也知事不可為的綿不惑只能憤懣的看了三人一眼,隨即一招手卷起那唐洞的屍首,寒聲道了句:“今日之仇,長水門永世不忘!”
於此之後,他不做停留,轉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
接下來,這場排位戰便演變成了魏來、阿橙以及蕭牧三人的高歌猛進。
挑戰與認輸的宣判不斷響起,寧州百姓們到了後來都不再去看那擂臺上的比鬥,除了最初的幾次三人還遇到過些許阻礙,但在與魏來一般毫不留情的手段施展後,大多數自認不敵三人的外族子弟們都在自己的性命與山河圖的機緣中選擇了前者。轉眼三人並肩攜手之下,便一路擠進前兩百名,身後亦有近百名寧州子弟受益,跟著一道殺入了前三百二十五位,獲得了去往山河圖的機會。
這樣的狀況自然讓那些本以為此次山河圖寧州子弟再無半點希望的寧州百姓們歡欣鼓舞,但這世上事素來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數日前被叫到白馬學館中的那數十位以蕭絕為代表的寧州子弟自然都清楚這樣的計劃,雖然在此之前那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相信這個機會能夠如此完美的事實,可於心中對此還是報著希望,故而當這一切發生之後,他們雖然驚喜,但還不至於如何詫異。而那些在第四日面對蕭絕等人的挑戰,因覺得此戰並無意義故而認輸亦或者戰敗守擂者們卻是懊悔不已已。被魏來所召集來的寧州子弟不過五十餘人,而魏來等人已經為他們打出了足足近百位名額,因此除開蕭絕等人,還有五十餘人獲取進入山河圖中的機會。
但相比於蕭絕等還算在寧州還算頗有聲名,後面的幾十個名字對於寧州百姓來說卻多少有些陌生。
錢淺、錢嶽、童尚、李緒、孫大仁、龍繡、劉青焰……
顯然於此之前,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並未被任何人注意道,百姓們暗暗感嘆這些傢伙恐怕再次之前應該拍在翰星榜的末尾,修為並不出眾,只是也恰恰因為如此,才躲過了翰星榜前方的激烈戰事,又隨著一大批寧州子弟的認輸,而落在了四百餘名左右,恰逢魏來等人的憤然出手,反倒讓他們收穫了一份天大的機緣。
百姓們對此暗暗感嘆,但卻不知有那麼些外族宗門的長老執事們見到這些名字擠入翰星榜的錢三百二十五名後,紛紛暗自慶幸,甚至竊喜不已,心頭那點對於自家弟子被魏來等人強行擠出山河圖的憤懣也隨即煙消雲散。而這些宗門無一例外都是在此次寧州之行中尋到過好苗子的宗門,而正是顧念到那些即將入門的孩童們的感受,他們幾乎都選擇在今日不與寧州為敵。雖說這是權衡利弊之後的最優解,但讓自家弟子失了機緣,免不了還是讓他們心頭有所不滿,可隨著那些即將入門的弟子步入前三百二十五名之中,這樣的不滿反倒化作了隱隱竊喜——對於這些宗門來說,被選拔來參與此次翰星大會的弟子們名頭上雖說都是門中的準聖子,但準聖子畢竟不是聖子,而一個宗門的傳承興衰說到底靠的是聖人的支撐,只有成為聖子的弟子才更有可能衝擊那道山門,成為日後宗門之中的中流砥柱。這些準聖子們比起聖子都差上一籌,即使去往山河圖也不見得能追上門中聖子。反倒是這些個新入門的小傢伙未來不可限量,若能得到機緣,有其年齡尚小的優勢存在,成長空間比起他們帶來的準聖子來說,更為有利,因此,這對於這些宗門來說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
外族各方的心思各異,各方之間想要聯手的可能也更加的低了下去。
眼看著魏來等人一路高歌猛進,殺入了前兩百名內,並且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那翰星碑下,站在袁袖春身側的左鳴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殿下就準備這樣放任他們下去嗎?”左鳴盯著那翰星碑上不斷閃動上移的一連串姓名,眉頭微微皺起,他意識到魏來等人似乎並不打算帶著寧州的子弟們殺入山河圖之中那般簡單,他們似乎還打算繼續威脅天闕界的名額。而天闕界的弟子們此刻大都落在百名之內,依照著魏來等人上升的速度,最多一個時辰他們便可衝入前百名。
聽聞這話的袁袖春一愣,下意識便要說些什麼,但話未出口,一旁的韓覓卻出聲言道:“一切規則殿下都是依照著左先生的意思所修改的,魏公子等人的行徑雖然偏激,但卻是在規則允許下進行的,殿下若是這時出手干涉,豈不是會被寧州眾人千夫所指?”
左鳴卻是未想到韓覓會在這時說出這番話,且觀在聽聞此言後驀然沉默下來的袁袖春,左鳴意識到,這個一直跟在袁袖春身旁的武夫,似乎與袁袖春的關係並非他想象中君主與侍衛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