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府前靜得可怕,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哪怕那些甲士的屍體中溢位的鮮血順著街道流淌到了百姓們的腳下,也沒有人做出半點規避的動作。
蒼羽衛。
這三個字眼在大燕朝意味著什麼,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哪怕是三歲的孩童,在調皮嬉戲時,最常被父母拿來嚇唬的辭藻也是這蒼羽衛三字。由此蒼羽衛在這大燕朝中的地位也可見一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三個字代表著的便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而現在,十餘名蒼羽衛就這樣死在了他們的面前,這當是何等膽大妄為之人才敢做出的事情。
身著青衫的金柳山終於回過了神來,他顫抖著身子,僵硬又木楞的轉過了頭,當然這不是因為害怕。金柳山能從與金家主家差著四五代人的旁系小族中一路爬到蒼羽衛千戶的位置,靠的是縝密的心思,狠辣的手段,以及過人的見識。
但這些東西,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有用。
他不可思議的盯著那將兩把寒芒收入腰中,然後恍若無事一般站在原地的橙衣女子。火焰在他的眸中被點燃,他握刀的手高高舉起,吼道:“結陣!”
他身後那些之前維持著秩序的蒼羽衛們應聲而動,紛紛單膝跪地,掏出背後的神機弩,烈羽箭隨即上弦,閃著寒芒的箭尖指向女子。而這還只是開始,身後的知縣府門中,更多的銀甲士卒湧出,在府門口排開陣型,知縣府長長的圍牆內,也不知從何處躍起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整個圍牆,此刻亦都神色冰冷肅然的盯著橙衣少女。
咕嚕。
哪怕是魏來也在那時不禁嚥下一口唾沫。
他之前所估計的百人顯然出了紕漏,觀這眼前密密麻麻的銀甲士卒,恐有近千人之巨。這般數量巨大的對手,哪怕是以魏來的心性看著周圍那密密麻麻的甲士們,也不免心頭髮麻。周圍的百姓在這樣大的陣仗下,也終於回過了神來,紛紛退避開來,剛剛還人潮湧動的知縣府門口,轉眼便只剩下魏來一行人。
魏來側眸看了一眼再次站直身子的阿橙,微微思索,索性便收起了袖口中的匕首,以他看來這女子並非莽撞之輩,既然她敢惹下這麼大的麻煩,那就應當有解決的辦法。況且以魏來的修為,真的對撼起來,在這樣的大陣仗下可幫不到任何的忙,還不如暫且龜縮靜觀其變。
打定了主意的魏來,不做他想,默不作聲的便退步到了橙衣女子身後,與張嬸母女並肩而站。
“哼!正說要掘地三尺找出你們這些逆賊,你們倒是給我金某人面子,這就一個接著一個的送上了門來了。”青衫男子眸中火光獵獵,他冷笑言道,而那些甲士們則在這個檔口拉滿了他們的弓弦,只需男人一聲令下,成百上千的烈羽箭便會離弦而出,將那立在一側的孤零零的幾個人影轟成肉末。
名為阿橙的女子側眸看了一眼退下來的魏來,古波不驚的眸子中既無悲喜,亦無異色,只是一眼,隨後便看向那青衫男子,目光依然冷冽,竟是沒有半點出言與之對話的意思。
金柳山眸中熊熊燃燒的烈火在那一瞬間被陰冷之色所替代,他知道他無法從這女子的口中知曉半點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他沒有了半點猶豫,高舉的五指張開的手就要握緊。那時,那些甲士們弩中的利箭便會如暴雨一般傾瀉而出,直至將女子那張貌美的臉蛋轟成蜂窩為止。
可就在這時,之前坐在金柳山身側的那兩位老者卻快步走上前來,一人神情緊張的盯著阿橙,另一人卻趕忙在男子耳邊附耳說了些什麼。男子臉上的神色一滯,他就要握緊的手緩緩放下,當他再次看向阿橙時,他的目光中沒了之前的陰冷,卻多出了打量與驚詫。
“你就是阿橙姑娘?”他這般問道,無論是語調還是神態,都有了幾分試探的味道。
女子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收斂起了自己周身亮起的三道神門,以一種略帶疑惑的語調問道:“不打了?”
金柳山的心頭一凜,雖然未有得到答案,但女子的表現確實與傳聞中的阿橙姑娘極為相似,加上那兩位老者的佐證,哪怕對方有可能只是佯裝出來誆騙於他,但只要有那麼十分之一又或者百分之一的可能,金柳山都並不敢真的對其動手。
他不得不壓下十餘名屬下枉死的怒火,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足夠平靜的言道:“既是阿橙姑娘,那之前的不愉快想來定是有什麼誤會,還請姑娘某怪,請姑娘暫時移步,待我處理了這些逆賊,再來為衝撞姑娘之事賠罪。”
阿橙的劍眉一挑,終於說出了出手以後的第一句話:“你覺得我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