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
烏盤城外曾經名為猴狐林,如今已經盡數塌陷化作一片廢墟的荒原周圍,時不時的可見行蹤詭異的之人,或三五成群,或隻身一人行走其間。他們或走走停停,或四處觀望,像是在尋找著些什麼。
一個穿著麻衣的少年忽的憑空出現在一堆倒下的草木所隆起的土丘後,他的轉頭四望,在確定周圍並無任何人察覺到他的存在後,便甩開了腳丫子朝著烏盤城的方向奔去。
……
時間已經過了三日,羅相武一干蒼羽衛也失蹤了三日,魏來難以預料這樣的變故會給烏盤城帶來怎樣的變化,故而他選擇走小路歸家,避開了可能有的一切耳目。
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惡臭,三日來除了進食,魏來所有的時間都用於了修行。
這很辛苦,但收穫也足夠豐厚。
魏來想著自己丹田處已經凝聚出的七枚武陽神血,嘴角不僅勾勒起一抹笑意。
這也並非魏來一人的功勞,這個過程中關山槊起到的作用也至關重要——自費修為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的根基,之前魏來之所以極力要求羅相武等上自己四天,要養的傷其實並非胸口處那道看似駭人,實則根本未有傷及要害的刀傷。而是自廢修為後帶來的內息不穩與經脈受損。
但有關山槊的存在,他可以以他的修為護住魏來的心脈與要害,這樣一來,魏來便可再無後顧之憂的盡情煉化又摧毀體內的武陽神血。
當然,他不能一直呆在那裡,畢竟離開得太久還易惹來旁人的猜測,他要救關山槊,在未有將之化為自己的護道陰神前,為了防止那些有心之人尋到關山槊神廟的所在,他還得打探訊息,以防萬一。況且一門心思的修煉,用關山槊的話說很多時候都是弊大於利。
魏來從城西的小道入了烏盤城,又穿過一條小巷,走入了瑞龍街。此刻正是晌午,陽光正豔,瑞龍街兩側的飯莊平日裡這時應當生意正好。可今日卻是門可羅雀,食客罕至。魏來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當他出現在這街頭,飯莊中人數不多的食客與百無聊奈的老闆們都在那時朝他投來古怪的目光,對著他一陣指指點點。
魏來暗道莫不是哪裡出了紕漏?但轉念一想,羅相武本就想要獨吞關山槊神廟中的傳承,烏盤城盤踞的各路人馬眾多,他定然不會走漏風聲,那麼他隨魏來尋廟之事自然也就只有他與他手下的一干人馬知曉,而那群蒼羽衛早就死在了魏來手中,屍體也被關山槊燒成了灰燼。此事定然沒有傳揚出去的可能,如此一來,那這些人異樣的眼神,就另有所指了……
魏來想著這些心中稍安,也打消了立馬掉頭逃亡的心思,他低下頭快步趕路,想著回到老屋問一問那個劉銜結,這三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行至老屋前,遠遠的看著老屋房門大開,魏來便覺有些不對,正要快步走上前。可老屋角落的陰影處卻忽的竄出一大一小兩道人影。
“阿來!你可算回來了!”其中一位年近四十,卻風韻猶存的女子一臉焦急的小跑到魏來跟前,急切言道。
“阿來哥哥!劉爺爺被那些壞人抓走了!你快去救他啊!”而女子身旁,一位生得可人,扎著兩個沖天鬏的小女孩也急切附和道。
……
魏來從六歲跟著他爹孃來到烏盤城後,便從未離開過這座位於大燕邊境的小城,也算得上半個烏盤城人。
旁人雖都道他是個傻子,又言他爹孃得罪了烏盤龍王,不願與他親近。但人心都是肉長的,魏守在烏盤城的這幾年,頗受百姓愛戴。烏盤城的百姓沒有捨己為人的大胸懷,可也絕非鐵石心腸的惡人。
百姓們雖無人敢接手當年孤苦的魏來,但時不時送給他一些吃食,或者舊的衣物也是常有的事情。而眼前這位女子,便是當年呂觀山未到之前,待魏來極好的幾位城中居民之一——亦是劉銜結最喜歡的那家包子鋪的主人,張嬸。
張嬸的包子鋪沒有名字,但在烏盤城也開了好些個年頭,傳聞張嬸的夫家好幾代人都靠著這個包子鋪在烏盤城維持生計。張嬸當年也算是這烏盤城頭數一數二的美人,但她男人走得早,獨自一人帶著女兒又經營著男人留下的鋪面,這些年老得極快,可饒是如此依然可以很輕鬆在她臉上看到些許當年貌美如花的輪廓。
對於他們母子的到來魏來很是意外,而對於她們言說的內容魏來更感詫異。
看張嬸與小女孩一臉焦急的模樣,想來她們已經在這處等了許久,魏來沒有心思去細究劉銜結何時與這對母女熟悉到這種地步,也沒有心思去細想,這對母女又是為何會想到找一個傻子來救人的“餿主意”。他面色一沉,安撫道:“張嬸莫急,你且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自從男人走後,便一直守身如玉的半老徐娘,此刻卻忘了男女大防,伸手便拉起了魏來的衣袖,一臉張惶的言道:“咱們邊走邊說,耽擱得太久,就來不及了。”
魏來倒也不疑女人會誆騙於他,索性便應了她的意思。
“今日早晨,劉老爺子就跟往日一般,來我鋪中買包子,可不知哪裡來了一群軍官不由分說的將他給擄走。”
“我特意去知縣府打聽了一下,說是昨日城裡來了個大官,比那個羅大人還要大許多的大官,在清查呂知縣的事情。然後也不知從哪裡聽說劉老爺子這號人,覺他來歷不明,便將之擄走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