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爐火還在燃燒,窗外的雪小了些。
男孩舉杯,唇齒輕抿,茶水微涼。
“代價?”
“改變世界的代價。”
“這世界有多大?”
男人伸出了手,想要撫摸男孩的腦袋,但男孩卻極為排斥與迅速的避開。男人的手尷尬的懸在了半空中耗一會時間,他方才訕訕的收回手,乾咳兩聲然後言道:“東西有仙佛,南北兩人間。”
“大燕位於北境,是九國之一。”
“寧州位於大燕東部,是四州之一。”
“烏盤城位於寧州邊陲,是三百餘座城鎮之一。”
男孩側過頭,看向男人:“所以,世界那麼大,你們連一個烏盤城都改變不了,憑什麼去改變世界。”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問題,雖然問問題的男孩儘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平靜與成熟,但他收縮的瞳孔、顫抖的聲音都還是將他此刻內心某種難以壓抑的情緒展露無疑。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他輕聲說道:“我們並非自不量力,恰恰相反,我們做過很多退讓,一退再退,最後退到了這烏盤城,已經退無可退。”
“再退,我們就不再是我們了。你懂嗎?”
當然不懂。
那時的男孩哪能聽明白男人所言,他搖著頭,懊惱的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退?不做這烏盤城的知縣又能怎麼樣?還會有其他人來做,不是嗎?為什麼一定要是你們?”
男人看著那臉上的平靜已經漸漸有了崩潰痕跡的男孩,臉上的笑容又濃郁了幾分。他再次伸出了手,而這一次,男孩沒有躲開,任由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因為,除了我們,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男孩不解,他困惑的抬頭看著男人,問道:“為什麼?”
男人緩緩站起身子,看了一眼窗外的雪,神情忽然的變得愁然了起來。
“十二歲那年。”
“我在青冥學宮求學。”
“都言天下儒生,七出無涯,三出青冥,青冥學宮雖然比不得無涯書院,但對於我來說能去到青冥學宮求學本就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情。我很珍惜在青冥學宮中的每一天,也將先生所教每一句話,講的每一個道理都記在心中。”
“直到有一天,先生講到了一句話,我很疑惑。所以抬起了頭看向先生,先生依然毫無所覺,穿梭在學堂中繼續侃侃而談。而滿座的同窗們,也同樣對此毫無所覺,他們依然低著頭,只有一個人,與我一般抬起頭目光困惑。”
說道這處,看向窗外的男人像是回憶起了某些開懷的過往,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是我爹?”一旁的男孩問道。
男人點了點頭:“從那天起,我與你爹便成了朋友,無話不談的那種朋友。”
“而那句先生所講,滿座學生都並無覺察的先賢之言,也就成了我和你爹在以後常常論及之事。”
“人說,窺一斑可見全貌。哪怕是這北境以治學著稱的青冥學宮中都無一人能察覺出那句話的問題,放眼北境又有幾人能知曉呢?”
“到了後來,我與你爹入了仕途,我們二人方才醒悟,其實根本不是沒人知曉那話中的問題,而是沒人願意去講、去改而已。”
“那句話到底是什麼?”男孩被勾起了興趣,皺眉問道。
男人在那時轉過頭,張開嘴,輕聲言道:“……”
……
“公子!”魏來方才邁出明玉樓,身後便傳來了阿橙的聲音。
魏來駐足回望,那一席橙衣的少女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魏來身側。張開嘴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道了句:“我送送公子。”
魏來抬起頭看向明玉樓高高的屋頂,二層的樓臺上,袁袖春站在視窗,面帶微笑的低頭看他,二人的目光相遇,魏來朝著那為太子殿下拱了拱手,然後朝著身旁的少女點頭言道:“也好。”
太子來到了寧州的訊息尚且未有傳開,但阿橙對於寧霄城中的大人物們來說,可是再熟悉不過,自從兩年前這位楚侯遺女來到寧霄城後,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輕一輩的天才妖孽被這個女子狠狠踩在腳下,她的身份與天賦以及她背後所代表著的太子,都讓寧霄城中的權貴們深深記住了這位始終穿著一席橙衣的少女。
而之前在於那天闕界的門徒的爭鬥中,魏來的身份也在這寧安街眾人的口中傳開,這樣的二人走在一起,背後所代表的意義,足以讓這些寧霄城中的大人物們好好琢磨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