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歡喜心中有些困惑,陸五也好,鹿婷也罷,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魏來與他們似乎也並不存在什麼過命的交情,為了這樣的人,值得嗎?
紀歡喜感受到了這一點,而那被白狼吞月的刀鋒所懾的胡敘自然也更為真切的感受得到魏來眸中的殺機。
他從那般古怪的狀態中回過了神來,他慌了手腳,癱坐在地上,嘴裡高呼道:“你不能殺我!那個女子身在奴籍,你殺了我就是觸犯了大燕的律法!你不能殺我!”
“公子要救的人已經救到了,要定的罪責也定下了。”紀歡喜輕聲言道,她看向胡敘,眸中亦有嫌惡之色翻湧。“胡敘依照大燕律法該受何種刑法,也必將遭受何種刑法,這一點歡喜可以向公子保證,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吧。”
紀歡喜這樣說著,語氣中忽的有一股濃濃的疲憊之意湧出。
魏來轉頭盯了紀歡喜一眼,他心中翻湧的殺機層層不絕,可紀歡喜輕易間所激發出的力量便足以抵擋魏來心中滾滾的殺機,與手中那般幽寒的利刃。
力量!
魏來對於這兩個字眼又有了新的認識。
生於此世,你所行之道,所做之事,對旁人來所都不重要,就連他此刻依仗的大燕律法也不過是強者強加在弱者身上的桎梏,哪怕這律法是錯的,他也得遵循,因為但你不夠強大的時候,所以沒人會關心你的對錯,更不會有人去傾聽你的聲音。
魏來抬頭看著紀歡喜,然後目光開始遊離,他將之從在場諸人的身上一一掃過,從乾坤門的聖子,到胡家的家奴,再到周遭的百姓,最後再次落在了那胡敘的身上。
他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然後他釋然了心中的憤怒,他明白今日他無論如何也殺不了眼前之人,哪怕他的心底有一萬種要殺他的理由,但一紙《大燕律法》便將這一萬種對錯盡數掩蓋,歸於無聲。
魏來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正要收刀,帶著諸人離去時。
“殺。我有辦法,能殺他。”
可就在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忽的從魏來的身後傳來,魏來轉頭看去,卻見那渾身是血的陸五不知何時已經清醒了過來。王道安的正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一道道青色的力量不斷注入陸五的體內,似乎也正是依仗於此,命懸一線的陸五方才能轉危為安。
魏來害怕陸五遭逢大變,此刻還要與那胡敘拼命,他深知其中艱難,故言道:“陸兄好生養傷,其他事情我們回去再做商議。”
“公子……公子小看陸某人了。我真有辦法,殺他……替小婷報仇,還請……公子成全。”陸五的臉色蒼白,嘴裡所言之物也斷斷續續。
魏來心中疑惑,但見陸五蒼白的臉上眸子中卻有洶洶火焰升騰,魏來明白若是不讓他試一試他口中的辦法,這個男人指不準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故而在微微思慮後,他重重的點了點頭言道:“只要陸兄所言辦法可行,在下一定幫陸兄辦到。”
二人的對話絲毫沒有避諱在場眾人,眾人紛紛在那時看向那位模樣悽慘的男人,大都心思各異,而胡家眾人心情卻是最為複雜,如此被人當著面討論如何殺掉自己,想來應當稱得上是一種極為驚悚的體驗了吧。
“謝謝公子……”
“我與小婷能遇見公子,是我們的福分。”
陸五有些艱難卻又由衷的言道。
說完這話他抬起頭看了紀歡喜一眼:“這位姑娘說,小婷是奴籍,依照什麼律法,殺她就不算殺人對嗎?”
陸五的語氣極為平靜,既沒有困惑也沒有憤怒,只是像是單純的在請教一個很無關緊要的問題一般。
而正是對方這樣的平靜,反倒戳中紀歡喜心中的某些痛楚,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在遲疑了一會之後,方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我呢?我算人嗎?”陸五又問道,語氣依然誠懇。
“嗯。”紀歡喜又點了點頭。
聽聞這話的陸五臉上泛起了陣陣困惑:“我不太懂。小婷那麼好、那麼善良的姑娘為什麼不能算作人,而我這麼好吃懶做、還經常坑蒙拐騙的傢伙卻能被算做人。”
“但姑娘是大人物,見過世面,姑娘說的話應該作數的,對嗎?”
“作數。”紀歡喜應道,她的腦袋隨著這樣的一問一答漸漸的低了下去,嘴裡吐出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那就好。”陸五就像是確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一般忽的笑了起來,笑得那般開心,魏來記得真切上一次陸五露出這樣的笑容,是在說著他與鹿婷的未來時……
但周圍的眾人卻無法理解陸五到底在為何而笑,更好奇他所謂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可就在這時,陸五被王道安扶著的身子忽然一用力,掙脫了老人,虛弱的身子猛然栽倒在地。
“陸兄!”周圍的孫大仁等人見狀趕忙要去攙扶。
“別過來!”陸五卻朝著他們大聲吼道,眾人一驚,定睛看去卻見陸五的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已然握著一道鐵片,而那鐵片此刻正被他自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魏來也看清了此番情形,他的身子一顫,忽的在那一瞬間明白了陸五所謂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