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晌,沒了綿綿暴雨的烏盤城豔陽當空。
灼灼的日光照耀在城郊的小道上,讓或扛著鋤鏟或推著裝滿泥土砂石的板車的農夫們眉頭緊鎖,額頭上大汗淋漓。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身著橙色錦衣的女子看了看往來不絕的忙碌人群,輕聲問道。
“他們啊?”走在她身側,提著一個竹籃子,頭上盤出兩個沖天鬏的小女孩面容苦惱, 小聲言道:“被那些官老爺逼著去挖個什麼廟,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聽城裡的大人們說,可能是那廟裡藏著什麼寶物。”
橙衣女子的眉頭一挑,像是捕捉到了某些極為重要的訊息,她正低頭思量,身旁的小女孩卻伸手拽了拽了她的衣角,指著不遠處言道:“姐姐,前面就是烏盤城了。”
回過神來的橙衣女子抬頭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座小小城郭,她點了點頭:“嗯,多虧你了,不然姐姐就迷路了。”
“沒事的,我也是碰巧去山裡採藥。”女孩粲然一笑,露出了嘴角尖尖的虎牙。
“你這麼小就去山裡,你父母不擔心嗎?”女子問道。
“姐姐別看我年紀小,但我可厲害了,我娘平日裡有個什麼頭痛腦熱,都是我進山裡給她採藥的,都說山裡有豺狼野獸,可我從來都沒遇見過。”小女孩一臉自豪的說道。
女子極為敏銳的沒有去追問關於小女孩爹的事情,她笑了笑,言道:“是嗎?那你可真了不起。”
二人說著,不覺間便已經走到了烏盤城的城門口。
城門處的人煙稀少,遠沒有方才她們經過的密林小道熱鬧,但城門口上用麻繩懸掛著的一道已經有些發臭的屍首卻著實讓橙衣女子面色一變。
“這是……”她停下了腳步,有些發愣的問道。
小女孩的臉色暗了暗,小聲的說道:“這就是之前我跟姐姐說的那個觸怒了龍王爺的呂大人,被那些軍爺們掛在了這裡,這都已經是第五天了,聽說過了今晚就會被扔到烏盤江中……”
說著小女孩又拉了拉女子的衣角,言道“姐姐莫要多看,旁邊有軍爺盯著,他們可兇了。”
橙衣女子聞言側頭看去便見不遠處的茶攤旁確實坐著幾位身著銀甲的男子,目光片刻不離的盯著此處。女子收回了目光也不再去看那屍體一眼,反倒是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城門內側的一個穿著草鞋身材瘦弱的男孩。
男孩的神情有些呆滯,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處,像是一具雕塑。但腦袋卻高高揚起直直的盯著那具懸掛在城門上的屍體。
女子問道:“他又是誰?”
小女孩拉著女子的衣角往城中走去,唯恐駐足太久招來禍端,但嘴裡還是回答著女子的問題:“他叫魏來。大家都說他是傻子,可我不這麼認為。”
“他爹以前也是咱們烏盤城的知縣,可一場大水把他爹孃給卷跑了,從此他就成了孤兒。”
“就是呂知縣收留了他,姐姐你看,咱們現在的烏盤城都害怕那些軍爺,誰都不敢多看呂知縣一眼,只有他,每日都來,一看就是一天,我覺得他比起烏盤城的大多數人都要好,至少知道知恩圖報。”
女子看了一眼一臉老氣橫秋的女孩,不免有些好笑:“那那些軍爺不管他?”
“軍爺們都當他是個傻子,說了幾次不聽後,也就由他去了,反正在他們心底傻子是幹不出什麼事情來的。”
已經走出很遠的女子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立在城門口的少年,小女孩的聲音卻在那時再次響起:“到了!姐姐前面就是我娘開的包子鋪,整個烏盤城就數咱們家的包子好吃,我請姐姐吃去。”
“是嗎?那我得嚐嚐。”橙衣女子回頭展顏一笑,便順從地仍由女孩拉著她走向她口中的包子鋪。
……
轉眼日暮西沉,已到深夜,被拉去挖掘廟宇的農夫們都早已成群回到了烏盤城。
烏盤城燈火熄滅,街上行人稀疏。躺在長凳上的項珵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城門口掛著的那具屍體。
“晦氣。”他嘟囔一聲,心裡多少有些埋怨羅相武為什麼要將這看屍首的破差事交到他的手中。
一股倦意襲來,他看了看身旁的兩位甲士,說道:“你們給老子盯緊一點,過了今晚,明天咱們就可以把這傢伙扔河裡了,可別出了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