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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懦弱

周南曾經很多次幻想過自己的死法,年輕人總是愛幻想的,更何況深受網路文化荼毒的90一代。

在那些悽美的故事中,有時他會化身霸氣曠古絕倫的盤古,一斧蕩清混沌叄仟神魔開天闢地後身化萬物.....

有時他會化為大愛無疆的后土,為天下蒼生身化輪迴,億萬年間只為守住天地間最後一縷公正....

有時他會化為勇猛無畏的大聖,一根鐵棒掃盡世間不公,滅殺天地諸惡後給世人留下一個孤傲的背影絕塵而去.....

有時他會化為一生為情,無懼正邪的千古奇男子張小凡。繁華落盡,一間茅屋,一條狗一隻猴度過餘生.....

但是,和一群大老爺們一起被淹死在昏暗破落的工棚裡這絕不是故事裡周南給自己安排的結局。磅礴的雨勢和雷霆在肆虐大地七八個小時後,周南卻不得不正式自己即將面臨的下場。

所有的通訊在一陣雷聲霹靂後被阻斷,大家的手機在雷聲過後都泛出一股焦糊味,看樣子因為電磁原因被燒燬了。電早就停了,狹窄的工棚裡農民工兄弟們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現在的溫度最多隻有幾度。

工棚前方的底坑已雨水填滿,那水面波盪起伏,打消了周南想游出這片窪地的幼稚想法,以他那可能會淹死在水深只有一米五的泳池裡的技術,他不想以身試法,萬一雨停了他就是這片工地裡唯一一個犧牲的人。

外面的能見度很低,聲音更是被大自然的威嚴覆蓋。連面對面的兩個人傳遞資訊都要靠扯著嗓子喉。

此時已是絕境。

荒謬是周南現在心底最大的感覺。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工作日,現在居然要面臨生死的威脅!

貴子擔憂的看著斜靠在門口觀察著大雨的周南,他從地上費力的起身跨過工友來到周南身後。“別擔心娃子,政 府一定會派人來救俺們的,過來抽支菸把!”說著他摟住周南的肩膀。所有人的衣服都溼透了,這會貴子叔也不在乎自己的手是否會弄髒周南那整齊的穿戴。

棚子裡的十來個人做成一個圈,會議開始了。貴子叔從褲襠裡掏出一包綠梅煙,挨個散了一圈。周南很自然的接過煙打火點上,為了裝點面子花了千把塊錢買的公文包被當做墊子墊在屁股下面,一口一口嘬著香菸聽著這群大兄弟們討論逃命的方法。

“要我說,還是等等吧,這說不定一會雨就停了,咱們夥就別瞎折騰了”貴子叔對面一個壯碩的胖子拼命的嘶吼,他叫王老賴,聽貴子叔說他們這夥人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愛喝點小酒打個小牌,這胖子每次輸錢都賴著不給,偏偏卻又愛玩,於是便給起了這麼個諢號。

王老賴的說法獲得了好幾個人的認可,這些人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沒有什麼太有建設性的意見。現在他們被困在四面環水的孤地,除了等雨停,或者等待別人救援之外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周南聽了幾句,便轉移了注意力愣愣注視這門外。

工人們討論了一會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小南兄弟,你書讀多,又是年輕人腦子靈活,你幫俺們想想,現在應該咋辦?會有人來就我們嗎?”

“就是就是,小南兄弟,你是文化人,你說怎麼辦俺們聽你的!”另一個身著破落的軍訓服的矮漢子也衝著周南嚷嚷。

在最短的時間內和所有的人打好關係是作為一個業務人員的基本素養,幾輪散煙之後周南便已經和棚子裡所有的人熟識。

“我覺得不要太指望有人會來救我們。”周南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說到。

“為啥啊,我們不也是老百姓嗎?憑什麼沒人來救我們!”王老賴起身吼道,肚子層疊的肉浪其翻滾之勢堪比門前的水浪。

就連貴子叔也連連追問原因,周南一句便讓工棚裡也起裡風浪。

周南環顧四周,直到大家都安靜下來才一字一句的說到“這次雷雨,受災的範圍很大,消防官兵和解放軍不可能把所以受災群眾都救出來,更何況現在行路艱難,車輛在路上根本開不快,他們最多把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群眾給救出來。我們困在這鳥不拉屎的郊區,又失去了通訊,沒人會知道我們被困在這裡,也就沒有人會來救我們。”

他說的話其實這些工人們心裡也都十分清楚,只不過因為求生的慾望才渴望周南能給大家一個希望。

大夥默默抽著煙,神情黯淡。每個人都有不得不活下的理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死神扼住他們的咽喉。

其實還有一點周南沒有明說,之前雷霆切斷工地的電源前,在這裡依稀能見到不遠處城市建築群落的霓虹燈光,可那雷霆過後,城市的燈光和工地上一起熄滅。這就非常詭異了,工地上用的是臨時電源,電壓不穩定。正常情況都非常容易跳閘,在這樣的天氣裡停電並不奇怪。可讓周南深深疑惑的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霸都這座城市整個陷入了黑暗。

亂想無用,擺脫眼前的困境才是當務之急。

“轟隆!!!”一道雷電劈向不遠處才起到一半的大樓,一陣地動山搖後,根基不穩的建築蹣跚跌入水裡。

貴子叔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眼前的一幕就像一出精彩絕倫的好萊塢大片,龐然大物的倒下讓人心神膽顫。而被激起的水波更是來時洶湧。

周南猛然將被嚇呆了的貴子叔拉回房間,大水便鋪天蓋地灌進工棚,又迅速的退出。大傢伙東倒西歪的躺在房間各個角落裡,痛苦的呻吟。

一個叫二柱子的大哥發出一聲悽慘的叫聲後便衝出房間撲向門外那無盡的風浪,轉眼消逝在風雨裡不見聲息。

貴子叔從地上蹦了起來想抓住二柱子卻慢了一步,靠在門邊捂著臉大聲哭泣。周南詫異看著眼前一幕不明所以。老賴嘆了口氣,粗糙的漢子臉上露出憂鬱。“二柱他今年讀高中的兒子來工地上打短工的,剛才就在樓裡。貴子是二柱同鄉.....”

憤怒、恐懼折磨著他的心靈。周南急促向前幾步,恨恨的想衝出封鎖,可門外那冰冷的絕望又讓他望而卻步。

他不是超人,沒有驚人的智商和應變能力,他無法帶領這些人從困境裡走出來。在這樣的環境裡,身體素質最差的他其實生存率是最低的。

死神的腳步聲臨近。

雨水已經漲到門外,起伏的水花不時飛濺進來,所有人包括周南在內似乎都認了命。此時的工棚裡已經沒有了生命,只是一群心臟還能跳動的傀儡。

雨水淹沒腳踝,驚慌失措的人們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周南被天經地義的護在眾人中間。

終於,鋼構件搭成的工棚再也經受不住摧殘開始傾倒。生命倒計時的鐘聲敲響,周南平靜的微笑,慢慢閉上雙眼。就讓無能的人在這世界的偏僻角落被遺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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