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遠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白髮紅衣的少女穩住身形之後,語氣寒冷地對著那僧人質問道:“你跟了我們一個月,既不殺我們,也不放我們走。你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另一艘船上的年輕僧人,雙手合十,臉上盡顯慈悲之色,口中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渡遠僧,你不煩我們都聽煩了,這一個月你說了一千三百二十四次放下屠刀,但是你手裡的戒刀放下了嗎?”白髮紅衣的少女捂著太陽穴,頭疼地說道。
“施主,小僧手上並無刀,何來放下之說,阿彌陀佛…”渡遠僧面帶慈悲,神情溫和地對著對面的四人說道。
“你手上無刀?那我們手上難道就有?你渡遠僧的大名以及風光事蹟,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要我們放下屠刀,就憑你,不夠!”白髮紅衣的咬牙切齒地說道。
“前塵往事,如過往雲煙;執念千年,遺恨惹人煩…”渡遠僧緩慢地說道,神情憐憫地看著白髮紅衣的少女四人。
湖面微風吹過,牽動渡遠僧的僧衣,也撩起少女的白髮,然後又飄向遠方,將不遠處的水草以及蘆葦輕輕搖晃,兩艘船上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聖僧,可否行個方便,為舍妹放行?”當微風拂過,一道輕靈,卻也虛無縹緲的女子聲音從水草深處傳來。江湖人一聽便知,聲音主人的內家功夫十分深厚,不然聲音也不會傳得如此遠,而不斷絕。
“阿彌陀佛…”渡遠僧聽到聲音之後,低聲宣了一聲佛號,然後對著水草深處行了一禮,運儘自身內力緩慢說道:“原來是長公主殿下到了,殿下可知,令妹此去,必造殺孽。我佛慈悲,讓小僧前來化解這段殺孽。令妹未放下心中屠刀之前,小僧斷然不敢離去的。望長公主殿下諒解,善哉,善哉…”
“聖僧,舍妹一時糊塗罷了,如今本宮到了,一切問題由本宮承擔,如何?”水草深處,那輕靈且虛無縹緲的聲音再次傳來。
“三年前,令妹從崑崙學藝有成,斷魂鞭在手,不知造了多少殺孽。”
渡遠僧頓了頓之後,繼續以慈悲的聲音說道:“三年前,小公主歸國途中,取三人性命,而後直奔蟒山,三十二人繼而喪命;
兩年前,健康城鎮遠鏢局滅門慘案,聽聞也是小公主手筆;
一年前,洛陽城英雄聚會,令妹大打出手,期間死傷無數,令妹雙手沾滿鮮血而歸。不知這些,公主殿下是否也要承擔?”
“三年前,蟒山土匪為禍鄉里,殺人放火,姦淫搶掠,惡事做盡,舍妹所殺之人為必殺之人,並無不可取之處。
兩年前,鎮遠鏢局以走鏢為名,與北朝暗通訊息,間接導致邊疆戰火四起,數十萬人為此流連失所,無家可歸。舍妹有幸獲知真相,怒從心中起,將鎮遠鏢局不審而滅門,卻有不妥之處,但並無不可取。”
那輕靈的聲音繼續傳出,但此時的話語不再虛無縹緲,而是堅定且異常清晰,已然表明了說話者的態度,對自己所述事情的認可,停頓片刻之後,繼續說道:“一年前的那場英雄聚會,本就是一場陰謀,一個笑話。舍妹順勢而為,並無大錯。佛講因果,不知聖僧認為,既有前因,那麼舍妹這些事情是否情有可緣?”
渡遠僧安安靜靜地聽水草深處的公主說完,面容更加慈悲,神情更加恭謹,最後還緩緩盤坐下去,口中唸唸有詞,如果懂佛之人聽到,必然知道此時渡遠僧唸的是《往生經》。
一段經文唸完,渡遠僧低聲宣了一聲佛號,然後目光堅定,對著水草深處說道:“即便前因早定,但他們結下的惡果,本與令妹無緣,令妹所作所為,不合佛理,殺戮太深,早晚陷入阿鼻地獄,不得解脫。”
另一艘船上的白髮紅衣少女知道自家長姐已到,與躺在甲板上的三人對視一笑,臉上盡顯輕鬆之色。
當她聽到渡遠僧這麼說完,頓時柳眉緊縮,臉上出現一片寒意,明眸寒光四射,大聲說道:“和尚,我所做之事,不合佛理,不通因果?
那麼被蟒山土匪禍害的鄉里之民,他們的因果找誰討要?
被戰火連累而家破人亡的數十萬百姓,他們的因果又向誰訴說?
還有所謂的英雄聚會,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男盜女娼之徒為了沽名釣譽而發起的聚會,毀了也就毀了,如何不行。
你口口聲聲說我所做之事,不合佛理。既然被我遇上,那便是我的因果,我的佛理。
如果不是,那你告訴我,佛在哪裡?佛理又是怎樣?殺人償命,賣國絕戶,這就是亙古不變的理,何時佛理可當國法用了?”
渡遠僧聽那白髮紅衣的少女說完,第一次眉頭緊蹙,開始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