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敵人就要追過來,朱溫只能一把將陳麗卿推下馬去,她便這樣袒露著胸膛,哭哭啼啼地滾落馬下。
他回首向陳麗卿道:“老婆娘,今日留你一命,但你需得記得,以後多積些口德。”
朱溫聲色陡然轉作寒冷如冰:“你們這些門閥大族,怎麼也不能殺光我們這些草民。你們畢竟還要靠草民供養。”
“可草民們如果憤怒到極點……”朱溫將纖長的手指凌空虛劃:“是能把你們這些簪纓貴族殺得一個不剩的。”
這幾句話並沒能讓已經崩潰到神志不清的陳麗卿有什麼直接反饋,卻讓幾個同樣出身世家的女騎士不由在馬上打了個寒顫。
而那幫幾乎都是出身寒微的淮西騾騎,則聽得暗暗點頭,一副心有慼慼焉模樣。
幾個女騎士慌忙停馬,解開戰袍包裹她們的將軍,朱溫趁機驅著那匹原屬於陳麗卿的紅鬃健馬,出陣而去。
“哇!”那位焰帥麾下的“焚天五劍”之一,原本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躺在地上哇哇大哭:“殺了那個崽子哇,老孃我不想活了嗷……”
她被朱溫打出內傷,哭叫之時,突地哇一聲吐出大口血來。
陳麗卿忍痛暗暗發誓,今後一定要用自己能想象到的最酷烈的手段,收拾這個辱她至極的小崽子。
朱溫嗤笑不已,如果她真不想活,那麼十七年前被裘甫部亂兵輪大米之後,就該拔劍自盡了。
不過已經成為有名的女將軍之後,再被當眾羞辱,實在有些尷尬。
但無論如何,朱溫今天做得相當痛快。雖然陳麗卿罵他,他一點也不生氣,但教訓這個缺教養的女人,仍舊讓朱溫十分痛快。
陳麗卿當年遭遇的一切,起因是她父親陳希真魚肉百姓,激起民變,所以她純屬活該。
她卻一點沒有反省之意,這麼多年來一口一個“賤民”“蟻民”。
這樣的女人實在欠一些教訓。
今天沒能殺掉她,也不是什麼大事。
騾軍騎兵有不少顯然對陳麗卿的身體很感興趣,在朱溫卸陳麗卿盔甲時,看得目不轉睛,這相當耽誤了他們的重組。
而黃巢已經帶著步軍過來馳援了。
所以這群官軍只好相當不甘心地帶著少許戰利品撤走。
從頭到尾,作為敵軍真正主將的“葬刺史”都沒有露面。但毋庸置疑,這位御屍門的門主,一定躲在敵陣中某個角落,控制著那些綠毛地仙,與淮西騾軍協同作戰。
而陳麗卿的出現,也坐實了這次軍事行動與大唐四帥中的“焰帥”脫不開干係。
無論是“焰帥”還是“葬刺史”,都是義軍未來必須打倒的敵人。今天的驚鴻一瞥,並不讓朱溫覺得多麼遺憾,畢竟後會有期。
戰後清點傷亡,王仙芝部包圍宋州南門的一部分,倉促被襲,又遭火攻,有兩千餘人戰死,傷者倍之。
這樣的損失並不算致命,但已經使得王仙芝部草軍失去了繼續作戰的意願。
最新得到的線報顯示“葬刺史”帶來的兵力是七千人。相對於多達數萬的草軍而言,這個兵力並不足夠發起決戰,因此一波突襲之後,援軍只能結營而守,與城內被困的雷殷符等部內外呼應。
但如果考慮到焰帥的主力隨時可能從北面趕到,這一仗也實在不宜繼續打下去了。
何況,之前擊敗宋威、齊克讓聯軍,草軍已經繳獲了大量的輜重作為戰利品。圍城期間,還用遊騎襲擊通濟渠漕運,捕獲了許多糧船。
因此王仙芝與黃巢終於決定,拔營撤圍。
這一場慘烈的宋州大戰,在暮夏的熱風中,才真正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