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對戰場觀察能力極強,才衝殺了幾輪,便已看出來襲的官軍實在不多,數量也就幾千戰兵。
但草軍分散圍城,遭受攻擊的只是一小部分,又中了火攻之策,才兵敗如山倒。
只要眾騎士能撐到黃巢率著步軍過來支援,敵人便無法擴大戰果,只能退軍而走。
振衣盟副盟主柳彥璋既已設法重整了部伍,問題便不大了。
正思忖間,卻聽得一聲炸雷也似的嘶吼:“卑賤如塵芥的蟻民們,給老孃死!”
敵陣中驟來一騎,頭戴閃雲金鳳翅冠,身披猩紅連環鎖子黃金甲,騎著匹火炭飛電馬,是位容貌極為英挺的濃眉女將;神情卻如癲狂一般,眼角眉梢都含著煞意。
朱溫部下小校白啟落在騎隊後方,聽得來騎一聲暴吼,登時驚得人馬俱慄,戰不三合,便被女將展臂抓住脖頸,掛在半空中,腳下拼命掙扎,身上一襲白色戰袍如裹屍布一般抖動著,不多時臉面發青,像吊死鬼般舌頭垂出,氣絕當場。
起初朱溫部下霍存殺入騾軍陣中,捉得一騎來獻。這女將也臨陣捉了白啟,當場扼死,是擺明車馬地對草軍報復示威。
女將一把扼死白啟,不屑一顧地將其屍身扔於地上,屍身當中,連喉結都被捏了個粉碎。這女將猶不罷休,縱馬凌蹈白啟屍首,只聽胸腹發出爆豆般炸響,五臟六腑便花花綠綠地迸流出來。
殺得興起,女將只覺身上燥熱,麵皮發紅,把戰袍敞開,取下頭盔掛在腰間得勝鉤上,披頭散髮,五官仍是一副花月之貌,凶煞模樣,卻好似泥犁獄裡衝出來的羅剎鬼婆。
朱溫看見這個顛婆子形狀,皺了皺眉,轉頭向二哥朱存:“二哥,你識得這個瘋女人麼?”
朱存舉起大手撓了撓頭,順便自頭髮裡抓出個蝨子,碾得稀扁:“讓俺想想……焰帥麾下不是有什麼焚天五劍來著?這個大抵就是裡邊的‘凰劍’陳麗卿。”
雪帥齊克讓麾下有南斗六星,焰帥部下也有焚天五劍,都是擔任主帥親衛的青年將領,極受信重。
朱溫一副恍然模樣:“不就是那個十七年前裘甫起事時,被義軍殺了滿門,玩得不成人形的,潁川陳氏浙東房的嫡女麼?”
“我記得這女人的亡父叫陳減,字慶真來著?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還是走後門上去的。”
朱存不緊不慢糾正道:“陳瑊,字希真,潁川陳氏浙東房的族長,故慈溪縣令。鑽營得官,酷虐害民,激起裘甫之變。亂事中拋下妻女逃走,被來平叛的王式大將軍依法誅殺,平息民憤。”
朱溫一拍腦門:“對對對,我總是記不清這些小事兒。”
陳麗卿聽得兄弟二人一唱一和,本來就顯得癲狂的面容頓時變得如蒼狼般恐怖猙獰,眼裡透出嗜血的殺意。
“呵呵呵呵呵……”她的冷笑似自肺管子裡強壓出來的:“哪來的不怕死的賤民,你們說的故事可不好笑。”
“真人真事,當然不怎麼好笑。”朱溫淡淡道:“那個快三十歲的老女人,你是想與我打一場嗎?”
陳麗卿眼中殺意如刀:“小崽子,老孃認得你。不要以為步戰僥倖殺了寇謙之,你馬戰就是老孃的對手!寇謙之乃是騎將,本來就不擅長步戰,你殺他,勝之不武。”
“你若敢與我鬥上一場,老孃將教會你,死亡究竟能殘酷到甚麼地步。”
朱溫點點頭,雙手一搓:“那正好,我也不擅長騎戰。瘋婆子,就拿你來練練手好了。”
陳麗卿口中切齒,一擺掌中綠沉槍,催馬如風,向著朱溫奔掠而來!
朱溫眼中看得分明,那杆綠沉槍槊杆以極為堅硬的綠沉竹製成,碧光瑩瑩,槍刃卻是灼目的紅色。更有出奇之處,本該是槍桿末端槍鐏的位置,竟同樣套著一個矛頭。
兩刃矛。
槍被稱作“百兵之王”,但首尾皆有刃的“兩刃矛”,卻被稱作“百兵之賊”。
這種漢末諸侯公孫瓚和十六國時的武悼天王冉閔都曾使用過的兵器,既能前刺又能回刺,使用難度絕高,戰鬥起來相當毒辣刁鑽,每個能運用此物的武人,都具備相當出眾的藝業。
面對缺乏護甲的敵群,高手甚至能握住兩刃矛中段,如同風車一般旋轉亂殺,將敵人的肢體血肉絞得漫天飛舞。
朱溫不敢怠慢,仗起大夏龍雀寶刀,拍馬舞刀相迎。
陳麗卿手中兩刃綠沉槍一甩,竟是在空氣中鞭出一片爆響,赤紅的槊鋒如彗星襲月,直刺朱溫當胸。
赤紅色的槍刃似劍,長達半尺,鋒利異常。面對酷暑之下僅穿著皮甲的朱溫,顯然很容易破甲。
朱溫所用的刀其實破甲能力比起槍劍,都遜色甚多。其優勢在於一刀掃出,能同時攻擊多個對手,單邊開刃的構造,還不容易傷到友軍,相當利於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