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玄暗暗吃驚,“失蹤”二字從顧銘君口中說出來絕不簡單,他沒說“華兒不見了”、“華兒跑了”,而是“華兒失蹤了”,這說明他已盡己所能,用觀穹眼檢視過胎神華歌的去向,卻是一籌莫展,才會如此焦急。
這同時也說明,他們一行人遇上了真正的麻煩。
羅玄抱著光腳的聶小鳳隨顧銘君來到對廊的女廂房前,還未進屋就聽見裡頭傳來了丁香舞影的連串尖叫聲。
丁香舞影身為一百零七天上的眾仙娉之首,向來溫儀柔雅,會發出這種聲音也是奇了。入門一看,只見屋子四面的窗戶全都關得死死的,長長的棉簾從簷頭垂到牆根,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女賓床上,乾祐正用雙臂緊緊箍著丁香舞影的身體。
丁香舞影拼命掙扎,白皙的肌膚上洇出一道一道縱橫交錯的青筋線,昔日的崑崙境仙娉長正披頭散髮,仰著腦袋嘶吼不休,一見他三人進來,頓時雙眼一瞪,“噗”地爆出一口雪白尖長的獠牙。
聶小鳳大吃一驚,從羅玄的胳膊中一躍而下要過去檢視,被顧銘君與羅玄同時拽住。羅玄邁步桌前,撿起在圓桌上滾翻的木桶碗,指腹在碗沿摸了一圈,赴鼻一嗅,皺眉道:
“她倆昨晚吃的夜宵內,被人摻入了異血。”
“異血?什麼異血?”聶小鳳、顧銘君與乾祐三人同聲驚問,羅玄捻掉手指上的餘湯,緊皺的眉川一直未曾鬆懈。
這股血味於他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僅是嗅上一嗅,便莫名地令他產生了一股飢渴難耐、強烈地想要喝點什麼的錯覺,這種血味中,翻湧著腐蝕與腥羶交纏的詭譎異臭,且血齡非常古老。
如果血液能夠告訴他一些資訊,那麼這腐腥敗血的主人,一定很久很久都未曾見過日光了,且定然不是活物。
“昨晚你們回房之後,有無甚麼異常?”
羅玄自知用觀穹眼也探不出什麼結果,乾脆問起本與華歌、丁香舞影同處一室的聶小鳳。
“昨晚我架著華兒回來後,小二來送夜宵,華兒和舞影都吃了,我喝多了啤酒吃不下東西,就先上床睡覺,後來受不了華兒打鼾,我就來了你。。。你們房中。”
聶小鳳低下頭去,聲音越來越小。
話音剛落,餉神顧銘君轉身就往樓下後院裡衝,情急之中竟連法術都忘了施展。
束金短髮的店小二正在後院馬廄裡舉著大鐵撬翻鬆馬匹的飼料,那名昨夜宿在馬廄中的孤身旅人已經一早離開了。見顧銘君如火如荼地衝來,小二還以為他有什麼吩咐,忙放下活計,在衣服上擦擦手,迎去道:
“客官,您有何。。。。啊!”
顧銘君像拎松鼠般將店小二從馬廄裡拎起來,怒道:
“妖孽!說,昨晚三樓女賓房內的那個漂亮姑娘,給你拐哪兒去了?!”
店小二雙腿懸空一陣猛踢,一條蓬鬆松的褐黃大尾頓時從腰股間冒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道:
“神君。。。。你說什麼?哪個漂亮姑娘呀?”
黑店老闆娘此時也聞聲追出來,攔下顧銘君道:
“哎呀呀,這位客人快住手,小店是做正經生意的,坑蒙拐賣這種事情我們可不沾!”
見老闆娘看到夥計的尾巴時,絲毫不顯吃驚,顧銘君怒目圓睜,差點將老闆娘也提了起來:
“你敢豢養妖物做夥計,你會不知華兒的身份?快說,你們在飲食裡摻了什麼妖物,將她綁去了何處?”
羅玄和聶小鳳匆匆趕下樓來,羅玄拉過顧銘君,交給聶小鳳看著,自己將湯碗端上前給老闆娘看道:
“店主,這碗南瓜粥的確是貴店夥計昨晚送上樓來的,之後我們有一名姑娘便失了蹤,另一位姑娘吃了這粥也生了怪症。我相信大家都被瞞在鼓裡,倘若真是你們所為,二位早捲鋪蓋跑了。”
老闆娘和倒地的夥計連連點頭,羅玄續道:
“您是開店的,見多識廣,可否幫我們聞聞,這種味道來自何處?”
老闆娘對著湯碗湊鼻一聞,面上果然一驚,道:
“你說還有個姑娘發了病?快帶我去看看!”
眾人將老闆娘引回樓上,乾祐已施法在丁香舞影的床前攏起了一座金光神障,將她困在當中。老闆娘進屋時,丁香舞影每見一個活人出現,便將臉面緊緊貼在神力屏障上大力摩擦,睚眥賁裂,神情很是飢渴。
老闆娘見狀,捂眼倒退一步,轉身就走,這回卻是乾祐率先施法截下她,厲聲道: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何不說?!”
老闆娘嘆了口氣,看看一片漆黑的屋內,道:
“諸位請隨我到堂下來,我會將我所知的一切告訴你們。這個事情既然發生了,我也只有通知所有人,將小店從速關閉。”
眾人各懷心事地隨著老闆娘下到廳堂中,只見滿店的夥計都活動了起來,不出一刻鐘,店內的客人們就被全部叫醒,聚來了大堂之上。
老闆娘分別退還了各人的房租,再三道歉請眾人速速離開,剛睡醒的美堅學生們面面相覷,高聲嚷嚷著,灰袍老輔師看看老闆娘肅穆的表情,一聲不吭地領著學生們走了。
不一會兒整座黑店便人去樓空,只餘了羅玄一行四人還守在大廳內,老闆娘這才轉身開口道:
“各位,你們的朋友,應該是被晚派惡的族人擄走了,這湯碗中的怪異味道,若我記性不錯,正是血祖該隱本人的腐血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