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一團漆黑,鴉雀無聲,絲毫不見騫晴的蹤影。曠異天四下張望,正心焦間,艙頂的天花板緩緩蠕動起來,一大片黑漆漆的物事噴著腥氣向他罩頭撲下,一口咬住冥瞾神的後頸。
曠異天只覺一陣劇痛,更有異物汩汩注入體內,忙翻身扯過背上的物事,竟是一頭體型中等的宙蟲。
蟲頭的八雙眼睛正盯著他眨巴眨巴,肚皮上綻開數十排大大小小的觸角,一棘一棘地將騫晴的小臉扣入蟲腹深處。
騫晴想必是在被那隻半截宙蟲襲擊時咬傷的,而自己在星溪中因顧慮神祗禮儀而未曾仔細檢視她的身體,以致耽擱了毒情,曠異天心中當下充滿了自責。
大腦乃是九坤生靈最重要的意識器官,宙蟲的變異便是從同化獵物的軀體開始,直至最終吞噬他們的大腦實現完全合體。騫晴的臉蛋上掛滿了淚水,然而這蟲甲鏗鏘的怪軀便是她如今的身體,待少女神祗的頭顱被蟲體完全吞噬,悅神騫晴就再也回不來了。
曠異天大吼一聲,雙臂杵入宙蟲腹中扣住騫晴的頭顱大力往上拔,冥瞾神力氣蓋世,眼看塗滿了綠色黏液的騫晴頭顱被曠異天的雙臂一寸寸向外提出,幾十排蟲棘立刻自衛,噼裡啪啦刺進冥瞾神的手臂和身體,漿汁四濺的蟲毒紛紛注入他體內。
冥瞾神雙目一炬,周身燃起澎湃神光,如火軒天。身下的宙蟲和騫晴同時嘶聲尖叫起來,堅硬的蟲軀被九坤神焰燒得張牙舞爪,孳孳作響,少女騫晴的臉蛋卻在光焰中迅速枯槁了下去。
曠異天大驚收勢,想不到騫晴與宙蟲的合體程度已至血肉交融,一損俱損,若將二體強硬分離,必致兩敗俱傷。
冥瞾神雙手捧著騫晴臉頰,收不能收,放不能放,心中急如熱鍋蒸蟻——騫晴輕易毒發乃因她修為尚淺,無力堪承這等深宙厲毒,而自己與乾坤同壽一百零七億載,修為深厚,如今被騫晴咬傷也有三、四炷香了,自覺尚能抑制體內的毒素。
唯今之計,只有先保住騫晴的神祗靈智,中斷宙蟲之毒對其身心的異化程序。
一念至此,曠異天掌起丹田,疾疾提出身藏的冥瞾滴天髓,撥開騫晴灰敗的小嘴,投入其中。
神髓埔一入體,騫晴的頭顱便譁然抬起,小臉上煥發出神祗光彩,整具異化的身軀也從黝黑蟲體內向上連連撐起兩尺有餘。
見騫晴小臉向天,仍在閉目昏睡,然異化之態已被神髓阻隔在她體外。曠異天剛鬆口氣,頓感胸口生髮出巨大陣痛,眼前一黑,倒將在地。
==========================================================================================
幻海星洲上亂成了一鍋粥,顧銘君、聶小鳳、黑白魈紋舌胎紛紛圍著意識已陷入混沌的胎神華歌,龍九幫玉里檢視著芮蠶姬的傷勢。她二人一個被咬傷胳膊,一個被咬傷大腿,傷口處皆呈現出花紋斑駁的阡陌毒痕,雨後春筍般向全身蔓延開去。
華歌橫躺在地,周身陣陣抽搐痙攣,聶小鳳緊緊抱住她,眼看顧銘君已將她的傷口處吸得脹出了一個大包,餉神的嘴唇紫綠一片,卻半絲未能挽回胎神的靈智。黑白魈紋大舌胎一會繞在華歌身旁,一會躥去芮蠶姬身邊,來回打轉,異常煩躁。
“晴兒被咬傷,她為何不早告訴大家?”
顧銘君揩去腦門上的汗珠,靠著洲舷沮喪坐倒。
“上玄寰內已知的宙蟲品種就有五億三千多萬,那咬傷騫晴的宙蟲,毒液無色無味,使人無法察覺,且在極短時間內便能實現徹底變異。要怪,就怪你們行事莽撞,率先去招惹宙蟲這類極有組織性的群居宙物。”
羅玄替芮蠶姬把完脈,來到昏迷不醒的胎神身旁,顧銘君正自心煩,經他一提,頓時飛起一腳踢向血舌妖:
“孽畜,都是你引來禍端!”
魈紋舌胎一頭撞上星洲的御界光罩,幾個翻滾跌入星洲。
“銘君,夠了!它不過依命行事。”
見顧銘君起袖還要再打,羅玄伸掌扣住他肩,顧銘君聞言一愣,羅玄亦心頭一泠,忙放下胳膊。
說時遲,那時快,華歌從地中一躍而起,“砰通”巨響將顧銘君撲倒在地,兩排新長利齒撕啦一扯,頓時扯下了顧銘君脖子上一片鮮血淋淋的肉皮。
顧銘君大叫捂住頸項,胎神滿臉冒出一根根寸長的蟲棘,在空中連環蠕動,就連腦門上的星月魚嘴髮夾都張開了兩排血盆利齒,她一口口撕下顧銘君臉上,頸上,胸膛,四肢上的皮肉,邊撕邊吼:
“打我隱叔?!你敢打我隱叔?!!”
顧銘君被咬得一籌莫展,面對騎坐在身的華歌拍拍不得,打打不得,百般抑鬱之下,大吼一聲巨尾探出,雙角凸立,饕餮真身險現,攪得整片幻海星洲東搖西晃。
聶小鳳一屁股跌坐在地,從廝纏的二人身邊貓腰爬走。胎神這般兇相,神智全無,比起八年前她在血祖窟中變成金粉舌胎的時候要狂暴千倍。看來宇宙間埋伏的種種毒性,厲害遠勝九坤,對於他們這些埔出地星、毫無準備的愣頭青而言,實乃措手不及。
那廂玉里也發出連聲慘叫,四腳朝天一徑撲騰,原來芮蠶姬也開始毒發變異,臉上身上皆探出一根根黑色蟲荊,她摟住粗大的狐脖子狂啃不休,嘴邊沾滿了被血染紅的白狐毛。
星洲上一時哀鴻遍野,羅玄將聶小鳳拉起來,和魈紋舌胎退至一處,遠處的轟隆聲越逼越近,黑壓壓的驍蟲大軍正向幻海星洲漫宇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