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美堅大陸上空。
萬里晴天突然炸開了一條壑大的裂口,從中湧出荷槍實彈的廣擎神兵,左右八十萬,前後共三軍。
日赫王騰陽競獨自立在九陽戰車之上,一幅黑蟠金具半遮臉面,停駐雲頭,俯瞰著下方七界。整片鋪滿了朝陽盛光的雲海,向勝盾城的方向隆隆開去。
“啟奏赫王,已發現聶小鳳等人的行蹤!”
神天八旗第三幟——霍丁,從天邊疾疾穿雲而至,在騰陽競身前匍匐跪報。
騰陽競轉過身來,恰在兩旁神將的寶刃上瞥見自己身佩面具的模樣,目光豁地一沉,啞聲喝道:
“傳本王瞾令,此次出征,三軍當以剿滅血魔元根為重,倘若血根承載者負隅頑抗,一律就地正法!”
諸天神兵將手中神器往雲層上齊齊一跺:“諾!”
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像一場萬世不醒的夢,清醒與迷糊之間,聶小鳳看到了自己過往的一生在眼前飛快掠過,童年時代的那個頑童之夜,綻放於無邊無垠的記憶荒原上,顯得格外清晰——
那一年,聶媚娘帶著她前往溯江邊寨找南海三英報滿教滅門之仇,那一夜,聶媚娘單槍匹馬闖入府中,結果了三英的性命,而聶小鳳就在三英府外的長街上與幾個初初相識的小夥伴拉著手、逐著圈,慶賀著她生命中的第七個七巧節。
如今的她,還記得彼時和那幾個孩僮齊聲頌唱的童謠:
“七巧節,拜七姐,七姐賜我金縷衣,七姐賜我美麗色,七姐佑我嫁個郎君,有田又有舍。”
“嫁個郎君,有田又有舍。。。”
昏迷中的聶小鳳喃喃自語,贗人羅玄俯下腦袋,輕聲哄道:“小鳳不怕,師父在這裡。”
“有田又有舍。。。”聶小鳳不斷念叨著,記憶間,兩抹天蠶厲索在哀牢山的深夜裡突然穿筋透骨而來,聶小鳳大叫一聲睜開眼,入目便是羅玄那副慘白森森的白銅面具。
“滾開!”她一掌拍出,掙開贗玄雙臂,失控的身子在天空中接連滾出好幾圈,還沒立穩腳跟,全身上下突然呼啦啦地躥出了上百根流淌著嬰童體液的柔軟血須!
贗玄慌忙上前撥開層層血須,緊緊抱住她道:“別亂動!你體內的血根隨時都會啟用,你要穩住心智,護好神脈,這是戰勝血根的唯一武器!”
聶小鳳搖頭苦笑:“戰勝血根?你竟不知道,太陽一旦升起血根移植便已註定,如今我是足令天地變色的血後!師父,您這神醫丹士,這回打算如何救我?”
二人正拉扯間,高天之上忽然響起了一串雷霆貫耳的哈哈大笑聲:
“聶小鳳、羅玄,想不到今日老夫一石二鳥,得以將你師徒倆一網打盡!”
聶小鳳驚慌抬頭,只見頭頂上的雲海深處已亮出了一圈波漾般的圓形光輪,那光輪由上至下向整片大地囫圇罩來,正是廣擎天專門用以緝拿上界逃犯的刑剎——神囚令。
聶小鳳繞著神囚令金光閃閃的邊緣,一邊跑一邊喊道:
“是日赫王,是我阿公的死對頭!他一定是來抓我的,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見她恍如驚弓之鳥般在天宇間四下亂竄,贗人羅玄幾個箭步上前扳過聶小鳳雙肩,直視她眼,一字一頓道:
“把血根給我。”
聶小鳳一愣,隨即皺眉低頭,恁不言語。
“把血根給我!”
贗玄沉聲重複,一掌托起聶小鳳的臉頰,指尖微微顫抖。
聶小鳳惱了,一把甩開他手:“你以為血根說給便給麼?它深埋在我體內,已經佔據了我全身的筋脈!我渡不出來,我渡不出來!”
聶小鳳一邊說一邊猛扯自己的頭髮,贗玄連忙一把抓過她:
“你聽我說!該隱當年是因為憎恨耶和神才會變成血魔,他的恨意是操縱血根的動力,如今也一樣,小鳳,你得恨我,恨師父!”
聶小鳳被一席話說得目瞪口呆,贗人羅玄捏起她的下巴:
“想想師父的不好,師父打你罵你,對你始亂終棄,還用天蠶絲鎖了你的琵琶骨,對你下了三念斃命的亡神血咒。絳雪玄霜本可成為一對幸福姐妹,師父卻讓她們各自亡命天涯,害她們吃了那麼多苦,還教唆兒女弒母,天理不容!你是恨我的,小鳳,你說過會讓我付出代價,來吧!把血根渡給羅玄,渡給你今生最恨之人!”
聶小鳳怔怔盯著贗玄的白銅面具,半晌沒有動靜,眼看神囚令的光輝已將她身後的山河一丈丈罩去,贗人將心一橫,一掌狠狠摑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