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衝的耳朵又動了動,他真想告訴這對父子,他們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而且也知道,他們想要找他幹架的事。
而林非寒則是無奈的看著那對二貨父子,深深覺得像子初那麼聰明的孩子常年跟在五哥的身邊,很有可能會被五哥的蠢勁兒給傳染壞了的。
想到這裡,林非寒就無奈的嘆了口氣,但是眼睛裡卻是帶著溫暖的淡淡的笑痕。
厚重的棉簾子被人從外面挑起,跟著,就看見一個身著銀白色錦袍的少年頭戴玉冠精緻靈秀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衛豹本來還拉著乾兒子一起商量採用什麼樣的戰術跟胡衝幹架贏得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忽然在感覺到外面的涼風吹進來的同時,就看見了走進來的蕭睿淵。
蕭睿淵的相貌集合了鎮邊王蕭浮笙與王妃的全部優點,小小年紀就出落得芝蘭玉樹,光是站在那裡不說話就像一個會發光的小人一樣,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看著日夜期盼的人突然出現,衛豹整個人都懵住了,直到感覺到臉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溼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聲無息間落了淚。
而溫子初和林非寒同樣也跟著怔住,愣愣的看著那出類拔萃的的少年郎,像一棵正在茁壯成長的松樹,傲然挺立。
蕭睿淵當年離開王府的時候已經到了記事的年齡,在他的印象中,父王身邊的十三位叔叔只有十二位他是最有印象的,因為從小他就知道,他的十叔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離開了王府,帶著自己的妻子去過他們想要的生活;為了這件事,十二位叔叔多次在私底下又是痛罵十叔又是記掛他;只有父王在提起十叔的時候,會不斷地念叨著當年他們在一起時過的金戈鐵馬的生活。
蕭睿淵從小就在鎮邊王府中長大,身邊有父母的陪伴,有姐姐的照顧,有十二位異性叔叔的呵護與疼愛;可以這麼說,在鎮邊王府遭受滅頂之災之前,他幾乎是生活在蜜罐之中,從來不知艱苦為何物。
正是因為年幼時的他過的太溫暖順心,所以才會在王府被滅門之後,他流浪在大魏的時候,突然之間品嚐到生活的艱辛時才會格外的思念曾經所擁有的幸福生活;曾經的他幾乎是擁有著一切,完整的家庭,高貴的出身,身邊圍繞的每一個人都是拿著真心呵護疼愛著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從雲端跌落,狠狠地摔在泥土裡,過上苟延殘喘的日子。
那時,每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偷偷地躲在角落裡哭,哭去了的父母,哭為了保護他和姐姐倒下去的叔叔們,哭他肩負著血海深仇卻不知該怎麼辦;那時的他,雖還活著,但整個人都是迷茫的;他要為了生計奔波,為了保護自己東躲西藏,他以為自己能夠等到苦盡甘來,可是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姐姐受辱後冰涼的身軀。
那一刻,他再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望,那種幾乎將他快要撕裂的感覺,讓他至今想起都痛苦的想要將整個身子都佝僂起來;他不想隱瞞任何人,天知道在那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也那樣死了算了,只要死了,就不會再痛苦了,只要死了,他就能夠見到父母、姐姐和叔叔們了。
可以這麼說,如果當初不是楚星月和師父突然闖進了他的生命裡,恐怕他無法活到現在,跟無法活著見到五叔和十叔。
如今,看著五叔滿臉是淚的望著自己,又瞅著十叔眼神複雜的瞅著自己,一直被蕭睿淵忍者的眼淚終於剋制不住的從眼眶裡滾落出來。
看見蕭睿淵哭了,衛豹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碎了,只見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蕭睿淵所站的方向展開雙臂,一個性格粗狂、大大咧咧的漢子,一個在戰場上就算是被敵軍傷的就剩下一口氣的錚錚英雄,此時此刻像是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哭的一臉是淚,顫抖著嗓音,嗚咽著腔調,衝著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過來的蕭睿淵喊道:“小王爺,我是五叔啊,從小就喜歡將你架在脖子上給你當馬騎的五叔啊;快讓五叔看看你,讓五叔看看你……。”
蕭睿淵看著跪在地上的五叔,眼淚流的更兇,跟著,原本還隱忍著咬緊牙關不肯讓自己哭出聲音的蕭睿淵忽然就仰起頭從悶聲落淚變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將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一樣,如炮彈一樣一猛子扎進衛豹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一聲聲的含著‘五叔’。
這聲五叔不僅喊軟了衛豹的心,也讓林非寒的心跟著狠狠地變軟了;只見他趁著他人沒注意悄悄地扭過頭擦拭著自己的眼角,很顯然,他也在看見蕭睿淵的那一刻忍不住落下了淚。
溫子初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蕭睿淵和自家乾爹,同樣一邊笑著一邊擦拭臉上的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可在他看來,男人開心極了的時候,也是會落下淚來的。
衛豹恨不能在這一刻將蕭睿淵緊緊地嵌進自己的懷裡,讓這個孩子再也不要承受任何的痛苦和折磨;這個孩子是王爺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是鎮邊王府的希望,有生之年,他拼死也要護住他。
“來孩子,讓五叔看看,瞧你,都長這麼高了,還記得當年送你走的時候,你還才到五叔的大腿,抱著五叔的腿哭的厲害,叫嚷著不讓五叔離開你;小王爺,五叔當年食言了,可是五叔現在能答應你,這一次絕對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五叔以後每天都要跟小王爺你在一起,不讓你受苦,不讓你害怕;給你遮風擋雨,給你繼續當大馬騎。”
蕭睿淵同樣跪在衛豹面前,任由衛豹動作粗狂的抹著自己的腦袋說這些話;他知道,這些話都是五叔的真心話,也只有五叔,才會對他說出這麼直接寵愛的話。
小的時候他性格頑劣,有一次將父王最喜歡的弓弦給割斷了,父王氣的要打他,還是五叔站出來替他接住了父王踹過來的一腳;雖說事後,他還是被父王罰著去練武場蹲了兩個時辰的馬步,可是事後,也是五叔為了哄他開心,將他高高的舉在頭上,讓他坐在他寬廣的肩膀上,遠遠地眺望著遠方。
那時,他覺得,在這世上五叔肩膀上的風景是世上最好看的風景,他也以為自己可以無憂無慮的騎在五叔的脖子上一輩子;直到王府發生了那種事後,他才從一直被保護的美夢中醒了過來,才知道自己以前過的是多沒心沒肺,多快樂幸福。
眼下,聽著五叔如此寵溺的話,蕭睿淵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忍不住破涕為笑,看著五叔,道:“五叔,我都長大了,怎麼好意思還像小的時候那樣騎在你的脖子上讓你當大馬。”
衛豹還以為蕭睿淵這是嫌棄他變老了,忙扶著小傢伙站起來,拍著胸膛向他保證推薦自己:“五叔身強體壯,將你扛起來絕對是很輕鬆的一件事,在五叔看來,你永遠都是王府裡的小王爺,你要是不相信,那就儘管來試試;看看五叔能不能把你給舉起來。”
說著衛豹就低下頭,示意蕭睿淵快點跨上來。
蕭睿淵可沒那個意思,趕緊就臉紅著拒絕;其實,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小的時候不懂事,總是纏著五叔騎大馬,現在他都給念念當舅舅了,哪裡還能繼續往五叔的脖子上騎呢?
更何況姐姐希望他能夠快點成長,既然決定要肩負重任,他自然是不能再像個孩子似的玩鬧,絕對不能再做這種幼稚的事。
見蕭睿淵不斷地拒絕著自己,衛豹更是著急了;還是林非寒實在是看不下去,走上來拉住衛豹,道:“我說五哥,你就放過小王爺吧,瞧把這孩子羞的,臉都紅成什麼了。”
聽到林非寒這麼說,衛豹這才抬起頭朝著蕭睿淵看過去,果然就看見他滿臉漲紅,就是連脖子都跟著隱隱翻紅。
看著臉跟脖子一起發紅的蕭睿淵,衛豹又開始鼻子發酸,拖著囔囔的嗓音對林非寒說:“大林,你看小王爺這愛臉紅的毛病是不是跟咱們王爺的毛病一模一樣?你還記得嗎?王爺當年第一次見王妃時就一見傾心,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當場就鬧了個大臉紅,那樣子就跟小王爺現在這模樣一模一樣;太好了,小王爺像咱們,太像咱們王爺了。”
林非寒能夠理解衛豹對王爺的那份感情,畢竟王爺生前對他們兄弟的確是肝膽相照,不然也不會在王府遭受到大難的時候,他們兄弟各個拼死也要護住王府的最後血脈。
本以為他們的辛苦付出和犧牲可能都要白費了,但好在老天還有眼,能讓小王爺活了下來,這也算是能告慰王爺與王妃的在天之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