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宜動土、嫁娶,忌出行,今日不是出兵的黃道吉日,李秀寧率領的八萬府兵因楊廣的一道聖旨就在長樂鎮碼頭下船,集結於長樂南郊的跑馬坪,上萬頂軍帳密密麻麻的立在草坪上,營帳外三層拒馬圍繞,巡邏軍士不停穿梭營內外。羅禹派出了二十幾名特戰隊員,每五人一組往四方探查,目前還沒收到不利的訊息。
這種集結程度的集中搭營,在敵我不明的戰場上是非常不可取的,此地距離運城不足百里,已到了竇建德叛軍的前沿陣地,如果被敵軍發現,來場火箭雨,此刻缺衣少馬又背靠黃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但現在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北方的二月,氣溫還非常低,不可能不紮營露宿於野地,非戰減員不可取。
原來說好在開封領取糧草的,現下情況有變,不可能取道東往了,按張公公所說,兵部會安排一切所需物資來軍前,但直到紮營完畢還沒有等到來人,
監軍司馬已和五蠡司馬以及各類朝庭派來的軍曹都各回本陣督查各營,各軍曹都在等著兵部的物資送過來,前方不遠的長樂鎮己被戰火波及,太平日子沒過多久的老百姓會不會再一次成為這場大戰的犧牲品?顯而易見,苗頭不撲滅,就會成燎原之火。所以楊廣才不顧已安排好的一切,重新調兵遣將,趕緊平定好東征王薄。
但這一改變,有點始料未及,原本打算讓李秀寧帶著右武軍到開封后齊集,分拔一應物資,然後在往淮北的行軍途中相機操練,以達到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滅掉王薄,然後北上出征高句麗。
現下是不可能從開封調物資過來,太原城也鞭長莫及,右武軍光盔甲就得近十萬套,更別說馬匹、糧草、醫藥和各種武器了,這樣一來,山西的戰略物資肯定是不夠用的,別忘了李淵還在太原留守,防備著突厥和蒙古南下。
羅禹在研究地圖後發現,這麼大批次的軍需走陸路不管從哪都沒那麼快到右武軍,除非走水路,而水路只能從潼關方向順流而下,這個時候的船舶要想逆流而上,太難了。
李秀寧見羅禹皺眉看著地圖,便道:“參軍是否在擔心物資何時到?”羅禹點頭道:“運城距我軍不過百里,雖說此時竇建德還不知道我軍已在此紮營,但為免夜長夢多,我軍還是儘快拿到一切軍需後機動北上,不然總提心吊膽的防備竇軍偷襲,也不是辦法。”
李秀寧道:“渭南、華陰兩地有軍備庫,如若只能從長安方向調拔,這兩處會是最好的選擇,相信聖上會給我們右武軍一個交待的,這事急也沒辦法。”
羅禹點點頭,身上的衣服很厚,卻依然冷得很,這個時候棉花還沒有被製作成衣服,心裡不由的嘆口氣:“為啥命這麼不好?非要趕上這場大戰呢?還有好多事沒有辦啊!”
羅禹想了想,又道:“職下讓劉鑫和張揚各帶五名特戰隊員去了運城,應該很快就有訊息回來了,您還是等他們有訊息後再決定如何行事吧!”
李秀寧點點頭,她的戎裝是早就穿在身上的,一身白色的輕便盔甲,一頂紅纓將軍帽,一件腥紅披風,腰間掛著一把長劍,加上她高挑的身材,直顯得英姿颯爽,讓人心生歡喜,羅禹不好意思再看她,便想著軍需到後如何行軍打仗。
李秀寧笑了笑,心中得意:“還怕你小子不心動!”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有點不合時宜,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人命在戰場上是最不值錢的,有時候為了完成任務,犧牲誰都有可能的。
她在這支軍隊中是中心,但在兵部、楊廣那裡,就沒那麼重要了,一切等到戰爭結束後再說吧,不然,徒增煩惱。
羅禹猜到她的心思,口中輕念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不經意間又剽竊了一首王大詩人的千古名篇,臉上有點紅,什麼時候才能念自己的大作。
李秀寧眼裡閃出淚花,她大哥李元吉就是在戰場上被射成篩子的,楊林見死不救,卻讓人說不出什麼來,想來是精心謀劃的。
羅禹剛想說點什麼,帳外一名特戰隊員喊了一聲報告,這是羅禹的一點小惡趣味,後世他沒能當兵,所以在訓練這批特戰隊員時把“報告”加了進去。那人待李秀寧允許後才掀簾走了進來,他手裡拿著一個拇指大小、長約三寸的淺黃色竹筒,交給羅禹後就退了出去。
羅禹檢查了一遍竹筒上的暗記,確認過後用力擰開了粘有膠水的蓋子,從裡面倒出一卷白絹,開啟後才發現這白絹有巴掌大小,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的寫著幾十個數字,不知道這批混蛋用的什麼母本,羅禹現在也看不懂,這是典型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把白絹交給李秀寧後,掀簾走到剛剛那名遞情報的特戰隊員面前,見他抬頭挺胸的,很有兵樣,笑道:“薛禮,你是不是很得意?”
薛禮忙道:“不敢!”說完馬上從懷裡掏出一本薄書遞給了羅禹,然後說道:“這是母本,教官請收好!”
羅禹嚴肅道:“軍兵大事,容不得玩笑,以後出任務前叫你們隊長把資訊告知於我與將軍,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你們是我軍的千里眼、順風耳,你們的情報對我們的決策非常重要,記住了!”
薛禮一臉的冷汗,本來想跟教官和將軍開個玩笑,沒想那麼深遠,差點誤了大事!羅禹見他麵包悽然,教訓給夠了,就道:“你比我大兩歲,如若沒有這軍職關係,我叫你一聲薛哥也無可厚非,英雄不問出處,在我這裡也不問年齡,好好想想!”
說完就不管他了,歷史上有名的一字並肩王,唐太宗東征的得力干將,相信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人,他現在才十八歲,年少輕狂,有點少年意氣,現下軍營裡只有他離將軍最近,知道母本,本來想看教官如何破解密信,卻沒想到惹來這等不知輕重的評語,當時很懊惱很後悔,但教官後面說的話又讓他心裡暖和,是啊,我薛禮雖比不得冠軍侯霍去病,卻也是英雄好漢一個,從那麼多人裡比出來的,從小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而錘打出來的一身本事,不就是為了參軍殺敵,搏取功名,封妻廕子嗎?
看著羅禹掀簾的背影,薛禮暗暗發誓,一定要對得起將軍和教官,她還在家裡苦等著我回去呢!想到這裡,握著長槍的手又緊了緊,雙眼閃現出堅毅的光芒。
李秀寧接過羅禹遞過來的母本,展顏笑道:“羅教官,你這好為人師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羅禹不好意思道:“這小子是個人才,不過現在還小,心智幼稚,信不信,假以時日,他定會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封疆大吏。”
李秀寧笑笑,揚了揚手中的線裝書冊和那封寫滿數字的信,輕聲道:“他以後我不猜,留與時間,現在,這如何譯出來?”
羅禹也不再說什麼,接過書冊,看了一眼後心中無奈:“這批混蛋,為了方便他們編碼寫信,把常用的字自編成書冊,書的內容根本就看不懂,但對照起編碼來,卻是很方便譯碼,看來,古人的智慧不能小看。”想到這裡拿過那封信,對著書冊一一找出來寫在紙上,共十七個字:“運城無憂,竇軍為民,然,三分之權,一鼓可下。”
這是太高看自己了還是小看幾萬竇軍了?雖不知所謂的三分之權具體所指,卻也絕非一鼓而下的爛柿子,不知道他們是以什麼來判斷的。
李秀寧看完信,理了理耳邊的短髮:“軍報上說竇建德攻佔運城、晉城、臨汾三郡,成品字形互為依拖,挾十餘萬叛軍,裹四十餘萬百姓,對抗天朝,也不知道父親那邊怎麼樣了,他北抗突蒙,南又有竇建德,腹背受敵啊……”
羅禹想了想:“想要解唐公之危,只有我軍北上,擊跨竇建德,然後與唐公合兵一處,共抗北敵,但現下的情況不容我軍留在太原,而是東往淮北,助聖上平滅王薄叛軍。職下倒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李秀寧目光閃閃:“參軍請說,只要能解決眼前的窘境,什麼辦法都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