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雍恆背手而立,罕見的淺笑。
……師尊?他不知眼前清正威嚴的魔尊意欲何為。感念這數百年,是師尊瞧著他長大,又教授他術法,更讓他在魔界有了家。
師尊可是要說些什麼?徒兒一定仔細聽著。
還記得,當年阿孃離你而去時的事嗎?這是他數年來不解的疑惑,往昔他念及紀風還小,也許無法接受當年慘絕的一幕。但如今其已然成君子,不該軟弱。
他怎會不記得,又怎敢說出口……
雖則,當年他不過是孩童,但那驚心離別,如夢魘狠狠的紮在他心裡,是一根刺。每當他憶起那時,便痛不欲生……直到今昔,他依然會自問,自己到底作了什麼不可原諒之事,會讓阿孃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
若徒兒說忘了,師尊還會追問嗎?
雍恆從懷中拿出那小小的脂粉盒,開啟盒子,辛夷香氣彌散,只見紀風早已紅了眼。
會忘記嗎……因痛苦,所以就要說忘記嗎……盒中的藥丸亦如當年,塵封著秘密。
紀風,當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你不說出來,我又怎麼為你阿孃報仇……
報仇?他不明白為什麼身為魔界至尊的心魔,要說如此決絕之事。
你難道會覺得阿孃拋下你,是沒有苦衷的嗎,雍恆握住那脂粉盒,心內怒火難以平息。
紀風立在原地,木訥地看著心魔,彷彿沒有生機一般,將那年懸崖邊的離別,講了出來。
那時,我記得是秋,枯萎之景令人悲傷,大雁飛過,像是流下了淚痕。
阿孃看起來很悲傷,是我從未見過的心如死灰。
我便說,不如我們回故鄉去吧。
她說我們已經是魔界之人了,不能再回天界。
我說的故鄉當然是阿孃的故鄉,在妖界茨山,那裡也有很美的辛夷花。
這時候,阿孃哭了,那種悽然之態,像是對塵世間的一切都愧疚,皆辜負。
她取下發髻上的玉簪,轉動簪上玉珠,對我說,只要聞一聞就能回到故鄉了。
那簪子上的香氣真好聞,是很淡的辛夷花味,更多的是草木之息。
只是一瞬間,那些氣息封住了我的鼻腔,我再也聞不到任何味道,也就倒在地上,滿目黑暗。
待我有了些意識時,我看見很多很多的血,奔湧如河流,沉溺其中,無限痛苦。
耳邊響起阿孃微弱的呢喃,她說……
一身玄雲廣袖的雍恆,在這段往事中又被割裂了心臟,他艱難地坐在石席上,眸中皆是血色。
辛夷到底說了什麼?
紀風頗有些難為情,那些話太過離奇,他何曾有勇氣深思。其中所裹挾的秘密,會讓他們之間,隔閡出許多怪異的關係……
他袖中的長劍,在劍鞘中微微顫抖,此刻乾月已明,魔界一片桂色。
石案上是雍恆提來的食盒,那盒中裝了什麼,無人知曉。他在練劍時分,就好奇萬分,卻不敢詢問,只見他此刻開啟了那木盒的第一層。
先吃塊桂子餅餌吧。雍恆沒有因他的緘口而怪罪,反而是追懷無果的遺憾。
他接過心魔遞過來的餅餌,細看幾眼,上面有諸多來自妖界的金黃桂子,香氣馥郁,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