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全一愣,抬頭看去,見是剛才的男人去而復返,臉色鐵青地瞪著自己。
男人突然一腳抬起,猛地朝蘇一全揚起的臉上狠狠踏下。
一瞬間,蘇一全只感到臉上冰冷生疼,鼻子中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齊翻湧上來,疼得眼淚止不住湧出;雙手緊緊捂住口鼻,說不出話。
見蘇一全雙手捂臉,臉色漲得通紅,痛苦得說不出話,男人這才滿意。
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過了好一會,蘇一全才緩過來,再抬起頭已經不見男人的身影。
用衣袖擦了擦紅腫鼻子下乾涸的血跡,將地上的紙杯吸管撿起,扔進垃圾桶中,轉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蘇一全住的地方,是二環內一個叫同裡子的衚衕中,一個滿是京門大爺大媽的老四合院中,房東是院中一位姓毛的大媽。
毛大媽是一位空巢老人。
曾閒聊時,毛大媽和蘇一全透露過,自己的兒子是做大兵的,兒媳婦是做醫生的。
前些年南邊的一些地方發生了些災難事情,毛大媽兒子和兒媳全部投身了前線,之後就沒有回來了。
聽與他們共事的人說,毛大媽的兒子兒媳可能已經殉職了,只是至今也沒有發現遺體。
當時毛大媽只感覺彷彿天塌下來了,但心中還抱有一絲僥倖,可能兒子兒媳只是受了重傷,和大隊伍走散了,被好心的當地人家收留救治,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兒子和兒媳都沒有再傳來一點訊息,毛大媽逐漸心灰意冷,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散去了,整個人也陷入了悲傷之中。
那年剛畢業的蘇一全獨身一人來到京門,幾天也沒找到地方住,身上大多數的錢也貢獻給了旅館。
毛大媽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衚衕口的巷子裡。
他揹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書包,右手抓著一隻行李箱,手指百無聊賴地上面緩慢摩挲著,仰頭看著電線杆上依次排下來的招租廣告,愣愣出神。
那副愣頭愣腦的樣子,和自己兒子曾經倒是有幾分相像,令她心生一絲親近,就把自己兒子兒媳曾經住著的那間空房以低廉的價格租給了他。
平常毛大媽也待他如自己孩子一樣,總是做好飯菜,等待勞累一天下班的蘇一全,一起吃口熱騰騰的晚飯。
這是也是他在這個冰冷的大城市中,他所遇到的為數不多,不求回報,多年未曾感受到過的親情,所以他十分珍惜。
舉步踏進院中,蘇一全如往常笑著,準備與大家打招呼。
可是話剛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只見院子裡,大爺大媽們圍在毛大媽身邊,七嘴八舌吵嚷著。
毛大媽躺靠在一位大媽懷中,雙目使勁地閉著,嘴角上掛著血絲,一隻手緊緊抓在胸口處,臉色痛苦不堪,嘴裡哎喲不止,時不時咳嗽兩聲。
那位大媽則不停幫她撫著胸口,嘴裡念念叨叨:“小毛你可撐著了啊,救護車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