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孃抬頭看著兒子,雙手抓著還沒解開的圍巾。午後燦爛的陽光照在兒子的側臉,紅色軍裝反射出鮮豔的紅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
但她又努力睜大眼睛,雙手拍著兒子的臉蛋,不停地重複:“要活著回來啊。”
曹興文抿著嘴,眼眶有些發紅。他下意識地轉過臉,不想讓老孃看到自己眼角的淚水。
“吃了陳大人的飯,就要給陳大人打仗...你哥哥又不爭氣,爹孃只有你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么兒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真打起來的時候,有危險就跑,不要硬頂著...”
老孃越來越小聲的嘮叨突然被打斷。曹興文轉過頭來,剛走到巷口的曹老爹正怒視著曹老孃,吐出兩個字:“晦氣!”
曹老孃在丈夫面前垂下腦袋,不敢說話。
“爹,你別兇我娘。”
曹老爹轉頭看著兒子。不知不覺間,原本還和自己一樣高的兒子,現在已經比自己高一個頭了。他想讓面色柔和一點,但往日嚴肅慣了的表情卻難以放鬆,只好露出一副有些僵硬的笑容:“你好好打戰,別聽你孃的話。她一個娘們,曉得什麼?好好給陳大人盡力,別怕死丟了曹家的臉。”
曹老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話。在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把說過兩輪的話說第三輪的時候,他終於收住了口。
過了一會兒,曹老爹終於開口,“真要打死了,家裡也有撫卹司和街道辦照顧,你別為我們擔心。”
曹老孃憤怒地抬起頭,伸手抓著丈夫的胳膊,眼角的淚水早已流了下來:“你個糟老頭子,瞎說什麼晦氣話!”
曹老爹看了妻子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一直拿著的一個布袋子塞給兒子:“你娘昨晚一宿沒睡,給你烙了十斤餅,她忘了拿出來,我給你拿來了。”
曹興文雙手接過布袋子,小心地背在肩上,輕聲說:“爹,娘,那我就走了。”
曹老爹微微點頭:“家裡的事情,你不要擔心。好好打仗...活著回來。”
曹興文眼睛一酸,正巧身後的街道上跑過幾個同袍,喊了他一聲。他便立刻轉身,和爹孃說了一聲,快步跟上同袍的腳步,身影隱沒在街道上的路人裡。
到下午兩點的時候,即墨軍營裡的操場上已經滿滿當當的全是揹著揹包,站得筆直計程車兵。
隨著衛兵一聲號響,所有士兵們下意識地靠腳。“砰”的靠腳聲嘩啦啦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前方的主席臺上。
那上面站著他們的政委趙宣,一個很溫和的年輕人。
曹興文站在隊伍前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政委。當然,也能很清楚地聽到政委的話。
“......很快,我們就要從青島出海,到登州匯合大部隊,再一起跨過短短的渤海,前往遼南參戰。”
看著下方如同烈火一樣的紅色海洋,趙宣心中也有些心潮澎湃。他禁不住揮動雙臂,聲音也激昂起來:“同志們!祖國在看著我們,民族在看著我們!上百萬被奪走家鄉的遼東同胞在看著我們!五百萬被建奴殺害的東北同胞,他們的在天之靈也在看著我們!”
“為了消滅建奴,為了奪回遼東!我宣佈,即墨營,現在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