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橋左近,都是賣雜貨、變把戲、江湖閒雜人等聚居的所在。韋小寶還沒走近,只見二十名差役蜂擁而來,兩名捕快帶頭,手拖鐵鏈,鎖拿著五個衣衫襤褸的小販,。差役手中舉著七八小麥杆軋成的草把,草把上插滿了冰糖葫蘆。這五個小販顯然都是賣冰糖葫蘆的。
韋小寶心中一動,閃在一旁,眼見眾差役鎖著五名小販而去,只聽得人叢中有個老者嘆道:“這年頭兒,連賣冰糖葫蘆也犯了天條啦。”韋小寶正待詢問,忽聽得咳嗽一聲,有個人挨進身來,弓腰曲背,滿頭白髮,正是“八臂猿猴”徐天川。他向韋小寶使個眼色,轉身便走。韋小寶跟在他後面。
來到僻靜處,徐天川道:“韋香主,天大的喜事。”韋小寶微微一笑,心想:“我將吳立身他們救出去的事,你已經知道了。”說道:“那也沒什麼。”徐天川瞪眼道:“沒什麼?總舵主到了!”
韋小寶一驚,道:“我……我師父到了?”徐天川道:“正是,是昨晚到的,要我設法通知韋香主,即刻去和他老人家相會。”韋小寶道:“是,是!”跟師父分別了大半年,功夫一點也沒練,師父一見到,立刻便會查究練功的進境,只有繳一份白卷,那便如何是好?支吾道:“皇帝差我出來辦事,立刻就須回報。我辦完了事,再去見師父罷。”徐天川道:“總舵主吩咐,他在北京不能多耽,請韋香主無論如何馬上去見他老人家。”韋小寶見無可推託,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徐天川來到天地會聚會的下處,心想:“早知這樣,這幾天我賴在宮裡不出來啦。師父總不能到宮裡來揪我出去。”還沒進衚衕,便見天地會兄弟們散在街邊巷口,給總舵主把風。進屋之後,一道道門也都有人把守。
來到後廳,只見陳近南居中而坐,正和李力世、關安基、樊綱、玄貞道人、祁彪清待人說話。韋小寶搶上前去,拜伏在地,叫道:“師父,你老人家來啦,可想煞弟子了。”陳近南笑道:“好,好,好孩子,大家都很誇獎你呢。”韋小寶站起身來,見師父臉色甚和,放下了一半心,說道:“師父身子安好?”陳近南微笑道:“我很好。你功夫練得怎樣了?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沒有?”
韋小寶早地尋思,師父考查武功時拿什麼話來推搪,師父十分精明,可不容易騙過,只有隨機應變,說道:“不明白的地方多著呢。好容易盼到師父來了,正要請師父指點。”
陳近南微笑道:“很好,這一次我要為你多耽幾日,好好點撥你一下。”正說到這裡,守門的一名弟兄匆匆進來,躬身道:“啟稟總舵主:有人拜山,說是雲南沐王府的沐劍聲和柳大洪。”陳近南大喜,站起身來,說道:“咱們快去迎接。”韋小寶道:“弟子沒換過裝束,不便跟他們相見。”陳近南道:“是,你在後邊等我罷。”
天地會一行人出去迎客,韋小寶轉到廳後,搬了張椅子坐著。
過不多時,便聽到柳大洪爽朗的笑聲,說道:“在下生平有個志願,要見一見天下聞名的陳總舵主,今日得如所願,當真喜歡得緊。”陳近南道:“承蒙柳老英雄抬愛,在下愧不敢當。”眾人說著話,走進廳來,分賓主坐下。沐劍聲道:“貴會韋香主不在這裡嗎?在下要親口向他道謝。韋香主大恩大德,敝處上下,無不感激。”陳近南還不知原因,奇道:“韋小寶小小孩子,小公爺如此謙光,太抬舉小孩子們了。”只聽一人大聲道:“在下師徒和這劉師侄的性命,都是韋香主救的。韋香主義薄雲天,在下曾向貴會錢師傅說過,貴會如有驅策,姓吳的師徒隨時奉命。”說話的正是“搖頭獅子”吳立身。陳近南不明這裡,問道:“錢兄弟,那是怎麼一回事?”
錢老本陪著吳立身等三人同去沐劍聲住處,當下便被留住了酒肉款待。然後沐劍聲、柳大洪親自率同眾人,請錢老本帶路,到天地會的下處來道謝,沒料到總舵主駕到,這時聽陳近南問起,便簡略說了經過,說道韋香主有個好朋友在清宮做太監,受了韋香主之託,不顧危險,將失陷在宮裡的吳立身等三人救了出來。陳近南一聽,便知什麼韋香主的好朋友云云,就是韋小寶自己,心下甚喜,笑道:“小公爺,柳老爺子,吳大哥,三位可太客氣了。敝會和沐王府同氣連枝,自己人有難,出手相援,那是理所當然,說得上什麼感恩報德?那韋小寶是在下的小徒,年幼不懂事,只是於這‘義氣’二字,倒還瞧得極重……”說到這裡,心下沉吟:“小寶混在清宮之中,本來十分隱秘,只盼他能刺探到宮中重要機密,以利反清復明大業。既然做了這等大事出來,江湖上遲早都會知道,倘若再向沐王府隱瞞,便顯得不夠朋友了。”吳立身道:“我們很想見一見韋香主,親口向他道謝。”
陳近南笑道:“大家是好朋友,這事雖然干係不小,卻也不能相瞞。混在宮裡當小太監的,就是我那小徒韋小寶自己。小寶,你出來見過眾位前輩。”
韋小寶在廳壁後應道:“是!”轉身出來,向眾人抱拳行禮。
沐劍聲,柳大洪,吳立身等一齊站起,為大驚訝。沐劍聲沒想到韋香主就是小太監;吳立身,敖彪,劉一舟三人沒想到救他們性命的小太監,竟然便是天地會的韋香主。韋小寶笑嘻嘻的向吳立身道:“吳老爺子,剛才在皇宮之中,晚輩跟你說的是假名字,你老可別見怪。”吳立身道:“身處險地,自當如此。我先前便曾跟敖彪說,這位小英雄辦事幹淨利落,有擔當,有氣概,實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韃子宮中,怎會有如此人才?我們都奇怪。原來是天地會的香主,那……嘿嘿,怪不得,怪不得!”說著翹起了大拇指,不住搖頭,滿臉讚歎欽佩之色。
“搖頭獅子”吳立身是柳大洪的師弟,在江湖上也頗有名聲。陳近南聽他這等稱讚自己徒弟,心中大喜,笑道:“吳兄可別太誇獎了,寵壞了小孩子。”柳大洪仰起頭來,哈哈大笑,說道:“陳總舵主,你一人可佔盡了武林中的便宜。武功這等了得,聲名如此響亮,手創的天地會這般興旺,連收的徒兒,也是這麼給你增光。”陳近南拱手道:“柳老爺子這話,可連我也寵壞了。”柳大洪道:“陳總舵主,姓柳的生平佩服之人,沒有幾個。你的丰采為人,教我打從心底裡佩服出來。日後趕跑了韃子,咱們朱五太子登了龍庭,這宰相嘛,非請你來當不可。”
陳近南微微一笑道:“在下無德無能,怎敢居這高位?”祁彪清插口道:“柳老爺,將來趕跑了韃子,朱三太子登極為帝,中興大明,這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位,大夥兒一定請你老人家來當的。”柳大洪圓睜雙眼,道:“你……你說什麼?什麼朱三太子?”祁彪清道:“隆武天子殉國,留下的朱三太子,行宮眼下設在臺灣。他日還我河山,朱三太子自然正位為君。”
柳大洪霍地站起,厲聲道:“天地會這次救了我師弟和徒弟,我們很承你們的情,可是大明天子的正統,卻半點也錯忽不得。祁老弟,真命天子明明是朱五太子。永曆天子乃是大明正統,天下皆知,你可不得胡說。”
陳近南道:“柳老爺子請勿努怒,咱們眼前大事,乃是聯絡湖湖豪傑,共反滿清,至於將來到底是朱三太子還是朱五太子做皇帝,說來還早得很,不用先務了自己人的和氣。大明帝系的正統誰屬,自然是大事,可也不是咱們做臣子的一時三刻所能爭得明白。來來來,擺上酒來,大夥兒先喝個痛快。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將韃子殺光了,什麼事不能慢慢商量?”沐劍聲搖頭道:“陳總舵主這話可不對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我們保朱五太子,決不是貪圖什麼榮華富貴。陳總舵主只要明白天命所歸,向朱五太子盡忠,我們沐王府上下,盡歸陳總舵主驅策,不敢有違。”陳近南微笑搖頭,說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朱三太子好端端在臺灣。臺灣數十萬軍民,天地會十數弟兄,早已向朱三太子效忠。”
柳大洪雙眼一瞪,大聲道:“陳總舵主說什麼數十萬軍民,十數萬弟兄,難道想倚多為勝嗎?可是天下千千萬萬百姓,都知道永曆天子在緬甸殉國,是大明最後的一位皇帝。咱們不立永曆天子的子孫,又怎對得起這位受盡了千辛萬苦,終於死於非命的大明天子?”他本來聲若洪鐘,這一大聲說話,更是震耳欲聾,但說到後來,心頭酸楚,話聲竟然嘶啞。
陳近南這次來到北京,原是得悉徐天川為了唐王、桂王正統誰屬之事,與沐王府白氏兄弟起了爭執,以致失手打死白寒松。他一心以反清復明大業為重,倘若韃子尚未打跑,自己夥裡先爭鬥個為亦樂乎,反清大事必定障礙重重。是以他得訊之後,星夜從河南趕到京城,只盼能以極度忍讓,取得沐王府的原宥。到北京後一問,局面遠比所預料的為佳,天地會在京人眾由韋小寶率領,已和沐王府的首腦會過面,雙方並未破臉,頗有轉圜餘地,待知韋小寶又救了吳立身三人,則徐天川誤殺白寒松之事定可揭過無疑。不料祁彪清和柳大洪提到唐桂之爭,情勢又漸趨劍拔弩張。眼見柳大洪說到永曆帝殉國之事,老淚涔涔而下,不由得心中一酸,說道:“永曆陛下殉國,天人共憤。古人言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何況我漢人多過韃子百倍?韃子勢力雖大,我大漢子只須萬眾一心,何愁不能驅除胡虜,還我河山。沐小公爺,柳老爺子,咱們大仇未報,豈可自己先起爭執?今日之計,咱們須當同心合力,殺了吳三桂那廝,為永曆陛下報仇,為沐老公爺報仇。”
沐劍聲,柳大洪,吳立身等一齊站起,齊聲道:“對極,對極!”有的人淚流滿面,有的人全身發抖,都是激動無比。
陳近南道:“到底正統在隆武,還是永曆,此刻也不忙細辯。沐小公爺,柳老爺子,天下英雄,只要是誰殺了吳三桂,大家都奉他號令!”沐劍聲之父沐天波為吳三桂所殺,他日日夜夜所想,就是如何殺了吳三桂,聽陳近南這麼說,首先叫了出來:“正是,哪一個殺了吳三桂,天下英雄都奉他號令。”
陳近南道:“沐小公爺,敝會就跟貴府立這麼一個誓約,是貴府的英雄殺了吳三桂,天地會上下都奉沐王府的號令……”沐劍聲接著道:“是天地會的英雄殺了吳三桂,雲南沐家自沐劍聲以次,個個都奉天地會陳總舵主號令!”兩人伸來手來,拍的一聲,擊了一掌。
江湖之上,倘若三擊掌立誓,那就決計不可再有反悔。
二人又待擊第二掌,忽聽得屋頂有人一聲長笑,說道:“要是我殺了吳三桂呢?”東西屋角上都有人喝問:“什麼人?”天地會守在屋上的人搶近查問。接著拍的一聲輕響,一人從屋面躍入天井,廳上長窗無風自開,一個青影迅捷無倫的閃將進來。
東邊關安基,徐天川,西邊柳大洪,吳立身同時出掌張臂相攔。那人輕輕一縱,從四人頭頂躍過,已站在陳近南和沐劍聲身前。
關徐柳吳四人合力,居然沒能將此人攔住。此人一足剛落地,四人的手指都已抓在他身上,關安基抓住他右肩,徐天川抓住他右脅,柳大洪捏住了他左臂,吳立身則是雙手齊施,抓住了他後腰。四人所使的全是上乘的擒拿手法。那人並不反抗,笑道:“天地會和沐王府是這樣對付好朋友麼?”
眾人見這人一身青衣長袍,約莫二十三四歲,身形高瘦,瞧模樣是個文弱書生。
陳近南抱拳道:“足下尊姓大名?是好朋友麼?”
那書生笑道:“不是好朋友,也不來了。”突然間身子急縮,似乎成為一個肉團。關安基等四人手中陡然鬆了,都抓了個空。嗤嗤裂帛聲中,一團青影向上拔起。
陳近南一聲長笑,右手疾抓。那書生脫卻四人掌握,猛感左足踝上陡緊,猶如鐵箍一般箍住。他右足疾出,徑踢陳近南面門。這一腳勁力奇大,陳近南順手提起身旁茶几一擋,拍的一聲,一張紅木茶几登時粉碎。陳近南右手甩出,將他往地下擲去。那書生臀部著地,身子卻如在水面滑行,在青磚上直溜了出去,溜出數丈,腰一挺,靠牆站起。關安基,徐天川,柳大洪,吳立身四人手中,各自抓住一塊布片,卻是將那書生身上青布長袍各自拉了一大片下來。這幾下兔起鶻落,動作迅捷無比。六人出手乾淨利落,旁觀眾人看得清楚,忍不住大聲喝彩。這中間喝彩聲最響,還是那“鐵背蒼龍”柳大洪。吳立身連連搖頭,臉上卻是又慚愧,又佩服的神情。陳近南微笑道:“閣下既是好朋友,何不請坐喝茶?”那書生拱手道:“這杯茶原是要叨擾的。”踱著方步走近,向眾人團團一揖,在最末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各人若不是親眼見他顯示身手,真難相信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竟會身負如此上乘武功。
陳近南笑道:“閣下何必太謙?請上座!”
那書生搖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得與眾位英雄並坐,已是生平最大幸事,又怎敢上座?陳總舵主,你剛才問我姓名,未及即答,好生失敬。在下姓李,草字西華。”陳近南,柳大洪等聽他自報姓名,均想:“武林之中,沒聽到有李西華這一號人物,那多半假名了。但少年英雄之中,也沒聽到有哪一位身具如此武功。”陳近南道:“在下孤陋寡聞,江湖上出了閣下這樣一位英雄,竟未得知,好生慚愧。”李西華哈哈一笑,道:“人道天地會陳總舵主待人誠懇,果然名不虛傳。你聽了賤名,倘若說道:‘久仰,久仰’,在下心中,不免有三分瞧你不起了。在下初出茅廬,江湖上沒半點名頭,連我自己也不久仰自己,何況別人?哈哈哈哈!”
陳近南微笑道:“今日一會,李兄大名播於江湖,此後任誰見到李兄,都要說一聲‘久仰,’了”這句話實是極高的稱譽,人人都聽得出來。天地會,沐王府的四大高手居然攔他不住,抓他不牢,陳近南和他對了兩招,也不過略佔上風,如此身手,不數日間自然遐邇知聞。李西華搖手道:“不然,在下適才所使的,都不過是小巧功夫,不免有些旁門左道。這位老爺子使招‘雲中現爪’,抓得我手臂險些斷折。這位愛搖頭的大鬍子朋友雙手抓住我後腰,想必是一招‘搏兔手’,抓得我哭又不是,笑又不是。這位白鬍子老公公這招‘白猿取桃’,真把我脅下這塊肉作蟠桃兒一般,牢牢拿住,再不肯放。這位長鬍子朋友使的這一手……嗯,嗯。招數巧妙,是不是‘城隍扳小鬼’啊?”關安基左手大拇指一翹,承認他說得不錯。其實這一招本名‘小鬼扳城隍’,他倒轉來說,乃是自謙之詞。關安基等四人同時出手,抓住他身子,到他躍起掙脫,不過片刻之間,他竟能將四人所使招數說得絲毫無誤,這份見況,似乎在武功之上。
柳大洪道:“李兄,你這身手了得,眼光更是了得。”
李西華搖手道:“老爺子誇獎了。四位剛才使在兄弟身上的,不論哪一招,都能取人性命。但四位點到即止,沒傷到在下半分,四位前輩手底留情,在下甚是感激。”
柳大洪等心下大悅,這“雲中現爪”,“搏兔手”,“白猿取桃”,“小鬼板城隆”四招,每一招確然都能化成極厲害的殺手,只須加上一把勁便是。李西華指出這節,大增他四人臉光彩。陳近南道:“李兄光降,不知有何見教?”李西華道:“這裡先得告一個罪。在下對陳總舵主向來仰慕,這次無意之中,得悉陳總舵主來到北京,說什麼要來瞻仰丰采。只是沒人引見,只好冒昧做個不速之客,在屋頂之上,偷聽到了幾位的說話。在下恨吳三桂這奸賊入骨,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忍不住多口,眾位恕罪。”說著站起身來,躬身行禮。
眾人一齊站起還禮。天地會和沐王府幾位首腦自行通了姓名。韋小寶雖是天地會首腦,此刻在北京名位僅次於陳近南,但見李西華的眼光始終不轉到自己臉眄,便不說話。沐劍聲道:“閣下既是吳賊的仇人,咱們敵愾同仇,乃是同道,不妨結盟攜手,其謀誅此大奸。”李西華道:“正是,正是。適才小公爺和陳總舵主正在三擊掌立誓,卻給在下冒冒失失的打斷了。兩位三擊掌之後,在下也來拍三掌可好?”柳大洪道:“閣下是說,倘若閣下殺了吳三桂,天地會和沐王府群豪,都得聽奉閣下號令?”李西華道:“那可萬萬不敢。在下是後生小子,得能追隨眾位英雄,已是心滿意足,哪敢說號令英雄?”
柳大洪點了點頭道:“那麼閣下心目之中,認為隆武,永曆,哪一位先帝才是大明的正統?”當年柳大洪跟隨永曆皇帝和沐天波轉戰西南,自滇入緬,經歷無盡艱險,結果永曆皇帝還是給吳三桂害死,他立下血誓,要扶助永曆後人重登皇位。陳近南顧全大體,不願為此而生爭執,但這位熱血滿腔的老英雄卻念念不忘於斯。李西華說道:“在下有一句不入耳的言語,眾位莫怪。”柳大洪臉上微微變色,搶著問道:“閣下是魯王舊部?”當年明朝崇禎皇帝死後,在各地自立抗清的,先有福王,其後有唐王,魯王和桂王。柳大洪一言出口,馬上知道這話說錯了,瞧這李西華的年紀,說不定還是生於清兵入關之後,決不能是魯王的舊部,又問:“閣下祖先是是魯王舊部?”李西華不答他的詢問,說道:“將來驅除了韃子,崇禎,福王,唐王,魯王,桂王的子孫,誰都可做皇帝。其實只要是漢人,哪一個不可做皇帝?沐小公爺,柳老爺子何嘗不可?臺灣的鄭王爺,陳總舵主自己,也不見得不可以啊。大明太祖皇帝趕走蒙古皇帝,並沒去再請宋朝趙家的子孫,來做皇帝,自己身登大寶,人人心悅誠服。”
他這番話人人聞所未聞,無不臉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