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殺首座聞言臉色再度變得鐵青起來,哼了一聲也不在理會他,便是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下方那他根本就看不到真正情況的血霧瀰漫的演武場。
逆羽有些好奇道:“孫子,爺爺的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需要等多久?”
影殺首座為了不節外生枝,直接過濾掉他前面的話,重新籠罩上黑袍的矮小身影在虛空中再度傳來聲音道:“這就要看他自己了,越是可怕的魔族血脈覺醒,需要的時間也就越長,一般的魔族血脈覺醒差不多都要小半個時辰,久一點的或許要一個時辰乃至數個時辰,他如果是異端,同時擁有人族和魔族的血脈,那就不太好估計了,怎麼,你害怕了?”
逆羽心說我還真有那麼一點點害怕了,畢竟他是知道寧風是真的身懷三族血脈,比起這影殺首座說的人魔兩族血脈事情還要麻煩,一旦暴露出去怕是南川院都不一定保得住這小子。
逆羽好不容易才收了幾個徒弟,雖然沒怎麼走心,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徒弟在自己的地盤被異端審判團的人刁難不是,他甚至都做好了待會寧風血脈暴露後立馬和這影殺老鬼撕破臉的準備,反正這裡是南川院,大不了自己不要臉耍耍賴皮。
只要有機會把他這便宜徒弟給送出去,事後他還真的不信異端審判團敢派遣大軍來南川院撒野,要是真敢來,他也想好了對策,那就是給自己幾位師兄認認慫,給書生這老小子表個態,看在自己浪子回頭的份上,沒道理他們不出手幫忙不是。
演武場之中,六合宮少主心頭突然湧現出強烈的不安和一股來自靈魂的恐懼,他茫然的環顧四周,赫然發現天空,四壁的土牆,全部變成了血紅色汪洋,而他和寧風,就那麼幹乾脆脆的置身其中。
他手中的黑龍鐮魔氣滔天,聲勢浩瀚而恐怖,但目光觸及到周圍的緋紅光芒,他便是本能的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心頭狂跳,因為,他一直以來倚仗並且自傲的黑龍鐮居然看著這周圍的緋紅色光芒害怕了。
或者說,是黑龍鐮裡面那連他都敢吞噬的器靈害怕了,他在怕什麼,他不是凶煞無比的魔器嗎,它為什麼要害怕?
突然之間,六合宮少主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霍的轉身看向了遠處的寧風,目光一觸及到寧風,他便是心神狂震,這傢伙,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是他弄出來的?
這根本就不可能,別說寧風區區一個半步武皇能夠弄出這麼大動靜,就算是來個半步聖人,怕也是沒這麼容易吧,何況,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佈置出這等手筆,能讓他黑龍鐮裡面的器魂都害怕的手段,絕對不是出自寧風的手。
這麼說,就是外界發生了什麼亂子,然後無意間波及到了他們二人,這才會有這麼怪異的景象出現,那樣倒還好,至少確認了不是寧風的手段,這麼說來二人間的處境其實並沒有受到什麼改變。
他都要受到這古怪的緋紅色牢籠的影響,沒道理寧風這個境界不如他的人反而不受影響,想到這他的心頭稍稍放寬了不少。
他的想法的確沒毛病,至少說寧風受到了影響這一點猜測一點都沒有弄錯,寧風的的確確是受到了影響,但這個影響很難說對寧風而言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但對六合宮少主而言,那絕對是他終生難忘的一場噩夢。
他再度將視線看向寧風,便是再也移動不開自己的眼睛,因為此刻的寧風看上去真的太離譜了,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個怪物。
一頭黑髮不知何時變成了紫發,黑白相間的眼瞳變成了銀白色,漠然之中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睥睨,還有一種戲謔而邪魅的笑容。
加上寧風之前被六合宮少主數次故意摧殘,渾身早已是血淋淋的,皮外傷無傷大雅,但看起來配合上他此刻的表情和外在的容貌,委實是兩個極端,看著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不協調的感覺。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六合宮少主便有一種完全不認識眼前的寧風的錯覺,這根本就是兩個不一樣的人,這種感覺很強烈,這是怎麼回事?
饒是六合宮少主也算是自認為見多識廣,也對這樣的情形聞所未聞,一個人居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化這麼大?
突然,他飛快的看向手中的黑龍鐮上的森然魔氣,又看了看寧風手中的斷天劍還有那周身散發出來的恐怖的黑煞氣,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震驚起來,他帶著顫音的指著寧風道。
“你是魔族的人,你身上有魔族的氣息,難怪,難怪我說你的斷劍上的魔氣那麼濃郁,原來你根本就不是人族。
不對,這麼說也不對,你身上同時擁有兩個種族的血脈,你就是所謂的混血之人,所謂的異端,這倒是有趣了,今日即使我不殺你,異端審判團也不會放過你的,寧風,我倒是真的看走了眼,一個黑風城當日螻蟻一般的存在,居然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了不得的身世。
魔族與人族的混血兒,這樣的身世還真是故事性十足呀,你說,我會不會連背景比你還不如呢,你以後要是認祖歸宗攀上了了不得的勢力,會不會一個不開心就叫人來滅了我六合宮呀,哎呀,想想我都瑟瑟發抖!”
六合宮少主自認為這番話應該是嘲諷意味十足了,其實他本來是不願意說這些話的,但是現在的氣氛委實太詭異了,寧風那種眼神真的看得他很難受。
也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但就是覺得氣氛壓抑,人在這個時候,免不了都是會自言自語一番,更何況此刻寧風就在他眼前。
奇怪的是,寧風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那詭異的眼神看著他,等到他話音落下,許久的沉默之後,寧風終於開口了,或者說早已經和心魔天人交戰,此刻正陷入半昏迷的寧風開口了。
“沒想到本魔再次甦醒,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好純正的魔族之血,原來是有人試圖用真魔之血喚醒這小子體內的魔族血脈,哈哈哈,只是沒想到給了本魔一個執掌他肉身的機會,終於不用再等了,今日之後,我便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了!”
寧風莫名其妙的話,聽得六合宮少主皺眉不已,他死死的盯著寧風,握著黑龍鐮的手稍稍緊了緊,片刻後,他突然狂笑了起來,有些憐憫的看著寧風道:“心魔附體?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不中用,剛剛還誇你來著,嘿,一個連心魔都戰勝不了的武者,又怎麼配得上武者二字!
看來是我多心了,本以為你是異端,同時擁有人族和魔族兩族血脈,卻不想原來真相竟然是你體內的心魔早早的出現了,這才讓你使用魔器之時煞氣那麼重,呵,可笑,本少看來的確是太高看你了,也太多心了!”
要是寧風此刻是腦子清醒的話,估計聽到他前後的話,能直接笑抽,這傢伙自作聰明,他本人明明自始至終在這件事上一個字都沒說,偏偏這六合宮少主還能用他那嚴謹的頭腦推理的頭頭是道。
這個世界上什麼人最恐怖?當然不是那種舌戰群雄說服他人的人,而是六合宮少主這種,談笑之間便能數次說服自己的可怕存在。
六合宮少主說完,目光也是重新變得充滿了自信,寧風是魔他可能會忌憚,心魔就沒什麼了,心魔在武者體內不可能存在太久的,每次的出現時間必然有限,而且還要和宿主爭鬥,對他的威脅並不大。
至於心魔剛剛說的那番話,他壓根就沒聽出心魔那自信的語氣,在六合宮少主看來,寧風雖然廢物,但境界擺在那裡,不可能在武皇境界不到衍生出的心魔就可怕到他都束手無策的地步吧,那樣就真的只能說明一件事,寧風這個傢伙對武道的理解差到了極點,居然能夠讓心魔壯大到反噬宿主的地步。
自然,他是不可能知道寧風體內出現心魔的根本原因根本不是因為修煉,而是因為他的血脈原因,加上亂古魔經的頻繁使用,魔血的一次次受刺激,也難怪會有如今心魔的可怕成長了。
最讓寧風頭疼的是,心魔就像一條泥鰍,他根本無從下手,當他強大的時候,覺得自己有能力或者能夠藉助外力除掉的時候,心魔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一旦他變得虛弱或者有危險時,對方就會突然出現,幫他化解難題的同時,一次次的控制他的肉身,進行著他肉身的爭奪,長此以往,寧風幾乎可以肯定,他這個宿主一定會被取而代之,心魔早晚會取代他的位置成為新的宿主。
此刻的寧風,腦海中茫茫然一片,識海之中,無邊的黑煞氣汪洋一般將他本尊的靈識包裹住,而沒有被包裹住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可怕而毀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