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上路,邊走邊向難民們打聽城裡的訊息,可逃難的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差不多快臨近漆河城下,才從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口中得到點有用的訊息,好訊息是城裡還有人,壞訊息是城裡的人不配稱為人。
漆河錢家是這地界的地頭蛇,名如其姓,他們發家致富立足漆河的最重要手段就是有錢,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家因為百多年前機緣巧合發現了一處巨大的靈礦脈,秘密開採數年然後一步步做大做強最後這錢家家主心一橫,花了高價錢聘請來一群殺手將其他幾家的重要人物全部暗殺,就這般錢家一家獨大,連城主府都要看他們的臉色,這種情況下錢家做起事來就更加肆無忌憚,欺壓百姓的勾當自然沒少做。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這個錢家家主雖然接近一百五十歲,但憑藉著他自身的武宗修為也算是駐顏有道,模樣看上去與中年男子無異,他不僅在漆河城黑白兩路通吃,甚至與外面諸多勢力關係密切,其中經常出沒的一夥山賊就是其一,錢家家主腦子也的確好使,或者應該說他為了錢能夠不擇手段,毒師大軍根本就沒有染指這漆河城,他卻暗中派人送書信到山上與山賊頭頭商議,讓他們扮做流寇和亂軍攻打漆河製造混亂,城主府本就駐軍極少,原本的守城軍近七成都被徵集到了王師或者風之城防線上。
結果不言而喻,漆河淪陷,百姓流離失所,當他們在抱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時,壓根都不會知道他們只是錢家家主貪婪的犧牲品。而掌握瞭如今整個漆河城的錢家儼然就是這裡的土皇帝,天大地大他錢家的人便是最大,趨炎附勢者大有人在,冥頑不靈者也不在少數,特別是錢家家主的小兒子前些日子光天化日看上了一個小娘子,將其丈夫打成半死不說,還當眾猥褻那女子,眾目睽睽之下喪盡天良,或許也是老天眼裡進沙子了揉了揉,路過的一個年輕俠客怒而殺之,不過錢家家主對這小兒子歷來溺愛,加上他本人也好色入骨,聽聞小兒之事勃然大怒,敕令全城緝拿兇手為他小兒子陪葬,數天之後未果,錢家家主震怒,居然毫無來由的屠戮的那遭受欺凌的小娘子一家,但凡沾親帶故的一個也沒放過,整整幾十口人人頭落地,惹得天怒人怨,百姓對其恨之入骨,無奈城主府無能,為了活命居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他衙門堵住的百姓如何如何就是不開腔。
一方父母官如此懦弱自保,百姓自然心寒,不然這兵荒馬亂的時節,他們哪會這般成群結隊背井離鄉,而這些人裡面,但凡修煉過些日子有點拳腳功夫的,都去入了伍參了軍,再不行的話就上山做了強人,日子一久,百姓們之間的那種信任也越來越淡,朝不保夕的日子裡,一點點糧食甚至都能讓他們搶個頭破血流,或許這便是無法修行的普通人的悲哀,最悲哀的事情其實遠遠不是這個,他們原本都是些心思淳樸的人,可人能改變環境,環境同樣也能改變人,而且往往是少數人被大多數人同化,這也就有了之前寧風他們看到那母子二人餓暈時其它人漫不關心的情形,他們是受害者,也是可憐人,只能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沒有修為是一方面,沒有采取實質性行動卻是事實,只是城主府的推脫就讓他們再無鬥志選擇離去,也能看出他們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逆來順受的特點。
聽完老人講完這個錢家,寧風幾人真的有些瞠目結舌了,這錢家家主當真是百死不能贖其罪,所做惡事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都有些委屈了他,關鍵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錢家家主倒不是千年老妖,但卻為非作歹了幾十年屁事沒有,正義之士不是沒有,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些人如今怕是連骨頭渣子都被餵狗了。
隨後,老人又語重心長的小聲告誡寧風他們:“小夥子,看你們面善,也不似大奸大惡之人,還是遠遠避開這裡省得丟了命,那個人,真的是個魔鬼。”
接著老人又是接著講了幾件劉家家主做下的惡事,年輕時是個小癟三,混吃等死,什麼本事沒有,就會阿諛奉承,查德一看,皮囊不爛,隨口一聊,野心不小,偏偏他這樣的人後來還俘獲了漆河城當年第一美人的芳心,女人嘛,那個不愛甜言蜜語,巴不得自己相伴終生的人是個有趣的人,劉家家主貌似就恰好是,靠著女人,他得到老丈人的幫助開始在漆河拋頭露面與所謂的上等人拉近關係,他就像是天底下最善於偽裝的人,對妻子好,對老丈人孝順,待人彬彬有禮,其實他那時候是真的打算一輩子吃軟飯度過一生,雖然出門老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可是他不在乎,誰管你呀,反正老子不要臉……然後這一切一直持續到一次他外出談洽商務,他被強人拿住了,然後強盜頭子是個大變態,喜歡男人還是小事,還他麼的玩人獸情未了,那一個多月的日子是真的將錢家家主的人格徹底扭曲了,非人的經歷讓他心性大變,可他從來不說他到底如何失蹤又如何逃回來的,只是內心裡開始醞釀一個歹毒的計劃。
他老丈人是個修為不俗的人,出於強身健體的目的也教他們小兩口一些修行上的事,錢家家主倒是用心,學東西異常的快,他觀察老丈人很久了,老頭兒修行的功法似乎有什麼缺陷,每隔兩個多月就會叫家族裡的長老們到他平日閉關的密室裡替他灌溉靈力活絡經脈,每次連同長老們在內鬥是虛弱無比的出現。
於是,錢家家主偷偷的跟著他們,趁著他們閉目不備的關鍵時刻蒙著面突然出手,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了一套吸收他人功力的功法,硬是將幾個老人一生修為吸走了大半,幾個老人也當場暈死了過去。
之後,錢家家主再也不隱藏自己的本來面目,修為已經是武宗的他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不僅自己在外面新建府宅創立了錢家,還開始招攬高手,然後當著他曾經忍了很久的妻子和老丈人的面迎娶了幾房美妾,就好像是為了發洩他這些年所受到的冷眼和不忿一般,更是將髮妻和老丈人雙雙綁起來看他如何左擁右抱,與新人共赴巫山。
事情並沒完,錢家家主後來就像是瘋了一般,如何讓他的妻子和老丈人痛苦他便怎麼做,不僅將他妻子的一頭黑髮一根根拔掉讓她死不瞑目,還將老丈人的雙手雙腳筋骨挑斷,卻又不讓他死去,可憐的是,他老丈人本身修為就不低,想自殺又做不到,只能任其擺佈看他每天羞辱自己。
老人說到此處,寧風和胖子一行人徹底動容了,眼前的這個老人面容蠟黃,雙目深陷,白髮婆娑,難道他竟在同自己等人講他自己的故事?老人只是輕笑,無悲無喜,淡淡道:“你們能猜到是我也不足為奇,畢竟我本就沒打算瞞著你們,走吧,不要相信什麼好人有好報,惡人不得好死,那都是騙小孩子的把戲,呵呵。”
寧風一行人奇怪的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疑惑和詢問,老人知道自己不說他們是不會死心的,自嘲道:“我一介老匹夫苟活至今,本想看到他不得好死的一天,可老天爺真是諷刺,我的日子越來越少,他的日子反而越來越好,不僅發現了礦脈勢力大漲,還做到了我們幾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神愛世人,上蒼真的憐憫呀,呵呵……”
胖子突然壞笑起來,走上前小聲道:“嘿,老弟,你編的故事倒是挺慘的嘛,不過你這化妝技術也太垃圾了,我可不是寧老大他們那群睜眼瞎,你丫的鬍子都歪了,還學神棍想唬人?不過倒也奇怪,別人騙人要麼是圖謀不軌,要麼是謀財害命,你卻是為了不讓我們進城,能說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老人’聞言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這個前一刻還沉浸在他故事裡的胖子突然就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了他的衣袖,露出了裡面潔白的手臂 ,卻哪是什麼老人,分明是個年輕人的肌膚。
寧風和一群老兵臉色也變了,這人的偽裝術真的很高,不僅外貌,甚至連聲音也無可挑剔,胖子這傢伙是如何發現的?
就像是知道他們所想,胖子一隻手拽著‘老人’,一隻手指著他說道:“嘿嘿,本來我也沒在意,只是這傢伙說到他手腳經脈盡斷的時候,作為一個醫師的我本能的就運起了靈識檢視,沒想到一看之下這傢伙分明是個正常人,然後我就開始仔細端詳他的面目了,帶著將信將疑的審視目光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怎麼樣,我厲害吧!”
“噓,你小聲些,惹來了那邊的那幾個大鬍子,可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哼,好心提醒你們叫你們趕快走,沒想到恩將仇報還當我有什麼歹毒心思!疼,你這個死胖子輕點,我的手快斷了!”這次壓低聲音的卻是一個年輕人的嗓音,聽起來不大,正是男孩子變聲期的年歲。
“嘿,小鬼倒是牙尖嘴利還想狡辯,咱們又不熟悉,平白無故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憑什麼要擔心我們的安危?”胖子故意一用力,少年立刻喊了個疼字,低聲怒罵道:“你們要死要活幹我什麼事,急著投胎進去看看就知道我騙沒騙你,在這欺負我有什麼意思,糟了,那幾個大鬍子過來了,都怪你個死胖子,這下要是穿幫了就完蛋了。”
胖子作勢就要教訓,寧風急忙拉住他然後示意他鬆手,看著‘老人’模樣的少年低聲問道:“你好像很怕那幾個大鬍子漢子,難道和他們有仇?”
少年看著越來越近的幾個大鬍子漢子,緊張不已的慌張道:“和我沒仇,不過和我這假扮的老人有仇,他們就是錢家派來盯著老人的手下,平日倒也沒怎麼折騰,可但凡有人想要幫‘我’就會被毆打驅逐,所以你們還是趕緊走的好。”
胖子抬頭無所謂的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幾個大鬍子漢子,納悶的問道:“可是我剛才不是在幫你呀,我可是在教訓你,這也要毆打我們?”
少年臉色黑黑的,低聲罵道:“幫我的人會倒黴,可有人教訓我倒黴的人就是我了,所以你們快走,要是我身份暴露了我保管你們也別想好過!”
寧風和胖子這下算是有些弄懂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了,看來這少年講的故事應該是真的,不過那老人卻不知在哪裡,極可能是被這個少年藏了起來。
寧風一笑,轉身對著幾個老兵低聲說了幾句,什長會意並點了點頭,帶著五個人走過去同迎面而來的幾個大鬍子漢子打起了招呼,也不知他們一群人在那聊了些什麼,反正一會兒工夫那群大鬍子漢子就眉開眼笑的提著一袋東西走遠了,甚至看都沒再看少年假扮的‘老人’一眼。
“他們說什麼了,怎麼那幾個兇巴巴的大鬍子就這麼走了?”少年奇怪的問道,這時候什長走了回來,然後悄悄的當剛才幾人的腰牌遞給了寧風,寧風見他點頭,便解釋的看著少年微笑道:“也沒說什麼,就是給了他們些錢財叫他們去買點小酒喝喝,然後說和你有仇想把你帶進城揍一頓,今天的事叫他們別理,明日絕對給他們留口氣把你還給他們,然後他們就答應了,然後我派去的兄弟順手就盜取了他們進城的令牌。”
“什麼,你們盜取了他們的通行令牌,不怕他們發現死無葬身之地嗎?”少年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