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師故意冷言相譏,其實就是為了擴大風家軍內部與季雲之間的矛盾,所以惹得周圍那些能夠到這墓陵的風家將領惱怒,也本在他的意料之內,甚至毒師現在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這些粗人越是氣憤惱羞成怒,那麼自己離開後留給這位風家新上任的三軍之主就是一個爛攤子,同時,他譏諷季雲,多少都會對他的心境造成一定的影響,如此一石二鳥之計,他只需動動嘴皮子挨些不痛不癢的謾罵,有何樂而不為?
不得不說,毒師的確對人的心理把握得很到位,風家軍此刻本就是不情不願的接受的季雲這個軍師,如今聽著毒師冷嘲熱諷,他們感到面上無光憤怒之餘又是對這個一言不發的新軍師莫大的失望,你不是剛剛很能說嗎,現在為何不痛罵這毒師一番?
季雲卻是神色平靜,甚至都沒有挪動身子特意看毒師一眼,淡然的用僅僅毒師和他能聽到的聲音道:“閣下之才季某素有耳聞,只是沒想到你會在風帥的葬禮上做文章,看來我倒是高看你了,既然拜也拜過了,那便請離開吧。”
毒師詫異的看著他,心道這年輕人好沉穩的性子,這般羞辱依舊不動如山面不改色,便往前又是走了兩步幾乎挨著了季雲的輪椅,還特意俯身小聲道:“年輕人,何必蹚南川的這攤渾水,可不要以為自己有些小心機小手段,便能翻雲覆雨,在我毒師眼中你的那些手腕不過兒戲罷了,還是速速離去的好,免得平白無故丟了小命。”
季雲見他認真的看著自己,頓時輕笑一聲道:“你說得對,但也不對,我的確沒打算蹚南川的渾水,因為我的對手不在這裡,至於陰謀詭計合縱連橫這種貌合神離的計謀,我這後生晚輩確實是比不得鼎鼎有名的毒師的。”
毒師沒想到他會這般對答,明話上像是服軟,實則是暗罵自己聯合天風皇家大敗風家的事,是在暗諷自己根本不配當他的對手,他站起身與季雲的輪椅擦肩而過,沉著臉走了幾步後才停下突然失笑道:“哈哈,年輕人好大的志氣,那便讓我毒師在三軍陣前拭目以待了。”
季雲望著毒師大笑拂袖而去的樣子無聲的笑了,周圍的人很好奇他們二人剛剛靠得那麼近到底說了些什麼,兩人都在笑,卻不知道誰的笑是強顏歡笑,毒師帶著麾下的人離開了,那高山之上看著這一切的送葬者再次將目光看向了季雲身上,眼底裡似乎有著不確定,就在剛剛,季雲雖然是和毒師在說話,卻在某一時刻猛地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方向,所以皇天困惑了,那年輕人的確沒有修為才對,可為何能發現他,難道這只是一個巧合?
他心中正這般猜想之際,忽的又若有若無的感覺到有人看著他,往下一看不由得一呆,季雲看著他,風行天也看著他,下方的所有人都看著他,包括還沒有走遠的毒師一行人。
紀平川忽然整個人顫抖起來,指著皇天急聲道:“就是他,就是這個人在伏屍嶺驅動詭異的屍兵伏擊了我。”
毒師聞言眉頭猛地一皺,眼皮霍的一跳,卻是不容置疑的說道:“走,這個麻煩留給風行天他們!”毒師當時就很奇怪,伏屍嶺一戰天毒方面可謂是十面埋伏,兵力上可說是破城敗走後的風家軍的十倍上下,但他的本部人馬倒是損兵折將不多,可打了一輩子硬仗的名將紀平川,他原本麾下的十萬大軍回到劍閣道時只有區區兩萬人不到,也就是說其它八萬人莫名其妙的失蹤了,而紀平川本人帶領的中軍歸去時便是同皇天帶領的屍群大戰了一番,而那屍群的組成,赫然是他分散到各處埋伏的人手,一樣的甲冑,一樣的武器,不同的卻是他們周身毫無生氣。
紀平川也算老牌武王,修為雖然只在五重境界,但一生殺伐那股子狠勁兒在皇境不出的南川鮮有敵手,就算昔年風家的老將穆隆升同他陣前廝殺,旁邊都需要風行軍這個天生神力的年輕人輔戰,可是對上山坡上那個陰鬱的年輕人時,他硬是在一眾將領同他合力之下才帶著萬餘人殺出了屍群,由此可見皇天這個后土劍主的可怕。
紀平川咬著牙,想起那些無辜枉死的兄弟,他很想衝過去和山坡上的皇天以命相搏,但也知道一來自己不是對手,二來這個禍害留給風家才是此刻最好的選擇,他雙拳握緊又無力的鬆開,邁著步子跟在毒師身後,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蒼老了幾十歲,無奈而又不甘心。
毒師一行人漸行漸遠,下方的數萬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那墓陵右側斜後方的山坡上那道身影,面帶不解和詢問,先前季雲叫風行天看那邊,風行天不由分說便是忘了過去,賓客們和三軍將士自然也隨著他的目光而去,送葬者見狀先是呆了半晌,有些意外的審視著下方,隨即他心想,以自己的修為雖然不能說匹敵下面眾人之力,但自己想走,他們誰又能攔得住?
他邪魅的一笑,很是自信的展開雙翼,卻似乎如同破開虛空般下一瞬間就出現在了風行天數米之外,出現在了季雲的身側,他仰起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很早就發現了他的年輕人,季雲也同樣目露思索的看著他,周圍的人瞧見他如此鬼魅般的身法,不由心下大駭,竟是震驚之下沒反應過來。
“這幾天倒是有趣,前幾天遇見個身體古怪的胖子和手段奇特的少年,今天又目睹了傳聞中的狂弓和他的寒徹箭,不過這些我皇天都不放在心上,倒是你這個傢伙,到底是如何發現我的蹤影的,你好像沒有修為吧?”皇天對著季雲疑惑道。
季雲看了他許久,輕笑道:“這有何難,世間之事都在我雙手之間,我不能行走,目光自然毒辣了些。”
皇天眉頭一皺,他繼承的師承不俗,知道太多秘密,便是當下驚異道:“算天師?難怪!”
這時,風行天目光凌厲的盯著他沉聲道:“閣下何人,今日是我父親大葬之日,若是弔唁我父親,還請恭敬些。”風行天見這人距離季雲很近,想到他恐怖的實力,心憂他猝不及防出手傷了季雲性命,便是出言喝問。
皇天怪異的笑了起來,隨即哈哈大笑:“我是誰?我是送葬者,我要送這人間一場葬禮,其中,有你,有你,還有你!”他最後猛地一指季雲,猛然探出雙手成爪抓向了季雲的咽喉,這個年輕人既然是算天師,那他就必須死,因為算天師擺弄的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很容易摸到他的真實身份,那樣的話,他可就舉世皆敵再無寧日了。
季雲卻不見絲毫慌亂,像是皇天那駭人的氣息不是針對他,那探過來凌厲無比的雙爪不是想要他的性命,皇天笑了,同時心中也對這個輪椅上的青年多了幾分罕見的敬佩,不怕死的人他見過很多,一個毫無修為的殘廢在生死之間如此從容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他下了一個很鄭重的決定,加大了雙爪之間的力道,待會盡力一擊斃命,讓這個青年少遭些痛苦,自己還真是善良呀,他心中這般想到。
風行天已然來不及出手相助,緩過神的三軍將士和賓客們也是大驚失色,難道這位今天剛剛才被風行天力排眾議選出來的三軍之主這就要沒命了?他們雖然還不願承認這個青年的地位,但讓他們的主帥當著他們的面被人抹殺,那是在是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
可下一幕,所有人都怔住了,四下的將士賓客們呆住了,風行天掠到一半的身子也頓住了,就連皇天這個當事人也驚呆了,他的臉龐抽了抽,有些想哭,又有些錯愕的回頭看向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咧開嘴笑著的黃牙老頭兒,隨即他又感覺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霍的將臉別過去不可思議的看著一巴掌抽在他臉上的醜婦人,心中那股殺人的衝動足以毀天滅地,可是他發現,不管他如何動用靈力,不管他使用何等秘法,他依舊沒辦法從那老頭兒手中掙脫。
天地牢籠,四方禁閉!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快要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咆哮出聲,尼瑪的,為什麼,這可是聖人的手段呀!書生呢?執法者呢?南川院呢?為何沒有人來帶走他們?
“放了他吧,他還不能死。”季雲眸中有點點星光閃爍,像是在剛剛開闔之間看到了未來的一角,突的就悵然一嘆出聲道。
鬼魅二人聞言同時收手,然後再度安靜的立身在季雲身側,皇天在原地呆了許久,緩過神來立刻施展秘法逃逸,原地一朵妖豔的血色蓮花凋零,他的身影在眾人視線中徹底消失,彷彿剛剛他就沒有出現,只是眾人看向季雲的目光徹底變了,三軍將士在一眾以皇影和薛子良為代表的將領帶領下,齊聲半跪躬身高呼。
“拜見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