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之內有三處假山,唯東邊的假山最為精巧,慢雕細琢,極具匠心。那山的四面植上了芭蕉,蕉葉寬大,落將下來,正好蓋住一處假山的洞口。洪真繞山走了數圈,終究是揭起了那片芭蕉葉,見著那洞口正好是一人大小。
他進了假山,月光卻從上面的洞口照了進去。他腳下在地面來回輕踏,刻意使上了力,使得腳步聲在洞內迴盪著。待腳掌落在月光投下之地,果聽得有異響。他冷冷笑了一聲,將得地板拉開,地板之下是一處幽暗的石道。洪真縱身而下,但不多時,也有一道人影掠進假山,進了石道。他也是一般黑衣罩身……
在內院之中,寒江面色猙獰,手指或彈或點,把無形勁氣化成狂風驟雨一般,帶著石破天驚之勢,湧向了雲煙樓那個白裙女子。
女子面色微寒,口中輕聲冷喝道:“袖雲手!”
只見她衣袖飄飄,似乎是隨意一拂。那磅礴勁氣被拂開半尺,在“轟隆隆”的巨響之中,都傾瀉在院落圍牆上,霎時煙塵沖天而起。
寒江看不見白衣女子的身形,只道她被埋在亂石之中,心中又喜又驚,卻又有三四分的懼意。只想雲煙樓勢大,此事能如何善後?一旦雲煙樓追究起來,自己決計是替罪的羔羊……想到此處,不禁全身都是冷汗,在心中暗罵雷治道:“不知死的小子,貪心不足,逼得我現在騎虎難下!”
但驀然突見煙塵之上,衣袂飄飄,女子早已縱起身法,腳點菸塵,猶如凌空踏虛一般,緩緩而來。
寒江見女子面容姣好,身姿又美,不覺微微失神。但待得女子一對清冷如霜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心中方才一凜。
跟著一道劍鳴之聲清亮,周遭都是一片寒意籠罩著。女子手中長劍放出劍氣,只見皎潔的月色之下,竟飄散著淡淡白霜。
寒江隨即心頭一凜,靈器雖然厲害,但還不曾聽說竟能影響到天地元氣,使之聚成白霜。但此時已不容得他退卻,於是指上奮力凝出一束一二丈的勁氣,怒劈而去,要一力降十會,憑藉修為壓倒她。
但女子一劍點到,幻勁指力猶如冰雪消融,霎時消散。跟著寒江面色一變,立即收指,但指上一陣劇痛,卻已然是迎上了劍鋒。
寒江禁不住身軀一顫,只覺劍上猶似千年寒冰鑄成,寒意難當。他卻不知,此一劍並非以火鑄煉,乃是催動月寒潭的寒冰侵蝕寒鐵而成。劍柄由溫玉雕琢,是以人手能握。而此一劍也並非是上階靈器,乃是寶器。
大凡靈藥靈器,都分作下、中、上三階。上階之後,乃是寶器、寶丹級別。這種品級的丹藥靈器已是極為罕見,能夠擁有此等天地靈寶的,無一不是享譽盛名的大宗師、大宗門。甚至於一件下品寶器便能作為鎮門之寶,即便是雷治日後拜入的數百年傳承的大宗門“群峰閣”,也不過擁有四、五件下品寶器,但它卻是隻遜色於南域五宗的存在!
至於寶階之後,乃是百年難見的聖品。聖品出世,那已是天地變色……
寒江手指彈在劍鋒上,去勢既快,收攝不住,頃刻血如泉湧。他倒頭摔下,在一旁慘呼。只見右手的拇指、食指並中指齊根斷去,將周身染作紅色!他手指這一斷,便一發廢去了十數年的苦修了。
女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算你運氣好,用三根手指換了你一條命。”她收了長劍,走了上去,紅唇輕啟道:“秦師妹,放過那個老傢伙吧,此事他不是元兇。”那少女聞言,招呼了一下,退了開去。
但女子驀然抬首,對著一處屋簷上朗聲說道:“到得此刻兩位還不現身麼?”她這一聲中,是已催動內息,展示了修為,好教外人不敢小覷了雲煙樓。
便在此時,屋簷上一道極魁梧的身影保著雷治,落了下來。那女子見了,面罩寒霜,冷冷說道:“如今兩位還有何交代?”聲音是被元氣裹挾著,自有一股威壓。
那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也散出了一股氣息,護住雷治,卻不與女子相爭。女子冷冷哼了一聲,氣勢卻也不再咄咄逼人。
雷治微微躬身道:“在下受小人挑撥,實無心冒犯雲煙樓。洪家若有損失,洪木家主儘可開口,當有我雷家賠償。”
“雷家?”女子疑惑出聲。
“是的,我堂哥雷昂便是南炎府內門弟子。”雷治著重點了“南炎府”三字。
“南炎府?”女子心裡一凜,暗想:“幻勁指確是南炎府的武技,那武技有許多用法,各有精妙處。那個老傢伙只習得其中一二種,因此拘泥招式。但唯有如此,方稱實情。這般武技,任誰也不會將之盡數傳與外人。”
女子心下沉吟半晌,剛欲開口,卻遠遠傳來一聲慘叫。眾人一驚,身形都往院外閃去,卻留下洪木在一側低聲冷笑。
在一處假山旁,有數道黑影被月光拉出六七尺長,只靜靜地望著院落,不見有何異樣,心中都想到:“莫不是有密室暗門之類?”隨即只聽得有風聲異響,又有一道黑影從假山石洞裡掠出。那女子冷喝了一聲,將袍袖展出。她出招優雅,掌勢在袖中運起,勁風呼呼,迎上了黑影點來的一指。
那一側裡,雲煙樓的另一個少女見得指力炙熱,一束氤氳紫氣閃過,她低低驚呼了一聲,認得是寂炎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