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將軍府?”無言大師臉色暗沉了下來,轉頭望向了風吟的方向。
他將眼睛微微眯起,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是看見了陽光反射下從風吟眼睛裡散發出的血色光芒。
那麼耀眼,那麼明亮,像一雙舉世罕見的紅寶石般讓人過目難忘。
只可惜,它們長在了一個孩子的臉上。
終是忍不住沉沉嘆了口氣,無言大師不忍般收回了目光,輕聲道:“出了將軍府,她還能去哪裡?除了你,又有誰能這般全心全意護她呢。”
“哈!”吳繼風低下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抬起頭時卻又不正經了起來,打趣道,“全天下的為父者都覺得沒人能比自己對掌上明珠更好了,可是又有哪個會真的把女兒留在身邊一輩子。難道,還真要養成個老姑娘不成?”
無言大師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卻又突然更加不可置信般看向吳繼風,道:“你的意思是?”
吳繼風大大方方回他一眼,沒錯,就是你正在想的那個意思。
無言大師看看遠處的風吟,再看看身邊的吳繼風,沉默了半晌才算勉強消化了這個資訊。有句話在就在嘴邊,可終究也沒有說出來,這個孩子,畢竟和普通姑娘不同。
可自己又偏偏知道,既然他同自己道出打算,必然已經做好了安排。
他心思縝密,久經歷練。自己的顧慮他肯定都已經思量過千百遍,出口的必定已經是最好的安排,自己實在無需再多費口舌給他煩擾,只需在他需要時為他出一份力便罷了,就如同這四年來一樣。
想到這裡,無言大師終是無奈地笑了起來,沒有再說什麼。自己雖然猜到吳二爺肯定早就想好了下一步,只是自己沒想到,他的這下一步,竟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若我沒猜錯,是你那個義子吧。”
吳繼風背起雙手,抬頭望向了天空,語調難得鬆緩:“除了他,誰我都不會放心。”
低低哼笑一聲,無言大師故意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納衣,很不厚道地挖苦道,“還好老衲早入了佛門無兒無女,若是要我親手將女兒送給別人,只怕這心裡是要難受死嘍!”
“哎!”吳繼風故作傷心地嘆了口氣,轉身往屋裡走去,“心裡再難受,過幾天緩緩也就好了。只是以後,我怕是要經常來打攪你這個孤家寡人了。”
“來便來吧,”無言大師也跟著他朝屋裡走去,笑道,“兩個孤家寡人也好做做伴。不如我就把你今夜要住的那間廂房直接給你好了,到時候你在這寺裡也算是有個正經住處了。”
“也好,”吳繼風滿面笑意,應道,“說不定哪天我一時興起,也就隨著你皈依佛門求個清淨了。”
“那可不行!”無言大師回身關上屋門,挖苦道,“你若入了空門,只怕將軍大人就算帶兵把我這龍巖寺給拆了,也非得把你搶回去不可。”
吳繼風但笑不語,將滾燙的熱水倒入茶壺中,親自為無言大師續上了一杯香茶。
無言大師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五臟六腑又暖熱起來,不由地眯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再浸過熱水的茶葉,雖是味道淡了,但也褪去了大部分苦澀的味道,只餘淡淡清香,倒也還算宜人。
吳繼風舉起茶杯敬向無言大師,無言大師亦舉杯回敬,兩人對視一眼默默飲下,一切言語盡在其中。
等到一桶水用盡時,三人才精疲力盡地停了手,一清將木桶往腳邊一扔,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風吟依舊是抓著一淨的衣角躲在他身後咯咯笑著只露出一個頭,而原本抓在手裡用來攻擊的水瓢沒了水之後便沒了用處,早就不知了蹤影。
一淨為給風吟擋水早已渾身溼透,雖然臉上表情依舊寡淡,可眼中閃亮的眸光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偶爾這麼胡鬧一次,心裡倒也舒快。
戰局徹底結束,一淨心下一鬆放下了手臂。轉頭將縮在自己身後的風吟拉到了身前,第一件事便是打量起她全身的衣物來,這丫頭體質太弱,若是受冷著了涼,又免不了得受一番折騰。
可風吟心裡卻還怕一清會趁機偷襲,雖然順著一淨拉著自己的力道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可眼光還是不時瞥向一清,身子扭著一副隨時準備逃走的模樣。
一淨被她古怪的樣子逗得哭笑不得,道:“水都沒有了,你難道還怕他會動手打你不成。”
風吟這才仔細去看躺在地上空空的水桶,心下隨之徹底放鬆,笑著看一眼一清落湯雞似的模樣,轉過身來端端正正地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