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一襲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黑色身影裹攜著一抹青色倏然降落到了一所小院中央。
黑色身影落定之後,看向縮著身子緊緊抱住自己右臂的青衣男子,道:“鬆手吧,已經到了。”
左丘生縮著肩膀小心地惦著腳來回踩了踩,確認腳下是硬邦邦的地面無疑之後才慢慢睜開了眼睛,有些委屈地鬆開了魔君的胳膊,低著頭道:“君上,咱們……以後能不能……不要老是飛來飛去的,我……我最怕高了。”
魔君也不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淡淡道:“不是你自己說的,要來找藥渣研究的嗎。”
“嗯……是呢。”倒確實是這麼回事兒來著。
有些臉紅地撓了撓頭,左丘生又低下了頭。
魔君抬頭掃了一眼院子,問道:“這裡,能找到那個方子的藥渣嗎?”
左丘生聽到問話抬起了頭,伸著脖子輕輕嗅了嗅,笑了起來:“能,就是這裡。”
說著便循著味道輕輕向前邁開了步子,邊走邊解釋道:“每種藥的味道都不同的,摻雜起來就更不同了。白日裡來的時候我聞到過風吟小姐身上的味道,那時就知道是這裡了,可是鬼王說白日裡不能亂來,得等晚上才行。”
走了沒幾步,刺鼻的味道漸漸濃烈起來。左丘生確認,那與風吟小姐身上相同的腥苦味道,就是從前面不遠處的一棵小樹下散發出來的。
心中一喜,他趕忙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到了樹下,腥苦的氣息更加濃烈,左丘生忙皺著眉頭捂住了鼻子。
蹲下身取出懷中巴掌大的小鏟子,左丘生一手掩住口鼻,一手開始刨土,沒刨幾下便翻出了不少塊塊片片的藥材,看這用量,這藥確是服了許久了。
左丘生也不再掩鼻,將那些散碎的藥渣一一拿起,舉到鼻子下靠味道辨認了起來。
“石斛、旱連草、白朮、麥冬……這些倒都是良藥。”
半晌之後,左丘生有些納悶地搖了搖頭,“奇怪,怎麼沒有呢?若這裡都是補藥,那計先生是用什麼方法把風吟小姐弄成那副樣子的呢?”
左丘生有個特點,遇到跟醫術有關的難題就入迷,且是題越難便越迷,不研究透徹決不罷休。
這個計先生的藥方是真的難住他了,他這倔勁一上來,脾氣也跟著就來了,也不再耐著性子一一辨別,乾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趴下身子像只小狗一般對著那一大片藥渣堆使勁地嗅了起來。
辨了好半天,隱約有一絲略微甘甜的味道飄入了鼻中,左丘生使勁一嗅閉起了眼睛,仔細在腦中搜尋著與它相關的記憶。
一些欄位在腦中閃過,左丘生突然睜大了眼睛。似是不敢就此確認,他皺起了眉頭,又往土層深處刨了刨,儘量彎低身子去仔細辨別著,就那麼閉上眼睛嗅了好一會兒,直到確認無誤之後才慢慢直起了身子,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這方法,自己找到了!
還好,這味道雖極淡,卻因日積月累之故無法盡散,還是被自己察覺了出來。
左丘生搖著頭把土堆重新鋪好,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氣惱起來:“大夫本應心存仁心,救死扶傷。可這個計先生竟然濫用醫理助紂為虐,把風吟小姐害成了這副樣子,真是不配為醫者!”
突然看到了身旁長得瘦弱不堪的那棵小樹,左丘生眼神黯淡下來,滿是同情地摸了摸樹幹,哀嘆起來:“真是苦了你了,被這些苦物整日燻著,都不能好好長大了,肯定很難受吧!”
一陣涼風吹來,樹幹頂端幾枝羸弱的枝丫被吹得輕輕晃了起來,左丘生當是它在點頭,滿是憐惜地抱了抱樹幹才搖著頭轉過了身。
可轉過身的一瞬,左丘生突然就愣住了,整個院子裡空蕩蕩的,除了自己,連一片影子都沒有。
那,魔君去哪裡去了呀?
左丘生一下便急了起來,魔君他,不見了!
魔君怎麼會不見了呢,怎麼會沒有了呢?剛剛明明是站在院子中間等著自己的呀!
若是魔君走了,自己可怎麼出去呀,自己要怎麼辦呀!抬頭看著高高的院牆,左丘生急得眼淚都要流了出來,自己可是不會飛的呀!
害怕驚動了人,左丘生也不敢胡亂喊叫,只能頂著一張委屈至極的小臉在小院內一點點搜尋著,希望能在哪出找到魔君的身影。
可將整個院落尋了個遍,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左丘生最終絕望地發現,魔君是真的不在院子裡。
左丘生慢騰騰地挪回了院子中央,終於蹲在地上抱住雙膝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一串串從眼睛中滾落,卻又十分小心地不敢發出聲來,只餘點點抽泣的嗚咽從鼻尖溢位,當真是委屈極了。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左丘生視線正前方處風吟小姐的屋門隨著風輕輕擺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極乾裂的“嘎吱”聲,在寂靜的暗夜中尤為刺耳清晰。
左丘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立馬伸出手來擦了把眼睛,僵直了脊背朝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