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聞言愣了一下,有些吃驚,昨日才去請過安,今日為何又要過去呢?可容不得她多想,小廝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姐,請吧。”
風吟心中雖狐疑,可也不敢耽誤,於是答一聲“好”,便跟在小廝後面出了門。
到了大廳,風吟發現母親居然也在,父親母親一左一右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神情嚴肅,面色不善。
風吟感受到了大廳裡不同尋常的氣氛,於是儘量將腳步放輕,慢慢走到大廳中央,低頭輕聲問候道:“父親好,母親好。”
風吟問完安,將軍還沒開口,母親的聲音卻劈空傳來,風吟聽到母親一聲暴怒的吼叫:“跪下!”
風吟嚇得抖了抖,可又不知母親這突然的怒意是為了什麼,於是抬眼望向母親,想要問一問。可剛抬起頭看到母親的臉,話還沒出口,母親手邊的白瓷茶杯卻被狠狠擲了過來。
母親砸得用力,風吟也沒躲閃,那茶杯便硬生生砸在了額頭上。
杯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裂的脆響,還溫熱的茶水順著額頭潑下,灑了滿臉,黏黏地流在脖子裡,流入衣料間,幾片茶葉不知趣地粘在頭髮上、臉上,滑稽又狼狽。
風吟的眼淚一下子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不過混在滿臉茶水中,倒看不出什麼。
將軍先是微微一怔,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風吟,接著便轉過臉面向妻子,握住她的手柔聲勸道:“文月,好了。”
母親卻不理,暴怒的吼聲再次凌烈地響了起來:“你給我跪下!”
風吟拼命忍著眼淚,咬著嘴唇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但她似乎猶不解氣,站起身邁開步子就朝著風吟走了過來。
將軍看她的表情不善,怕她再做出什麼過激的事兒來,立即拉緊她的手,快速起身攔在她面前,虛虛環住她低聲勸慰:“好了,我來問她,你還懷著孩子,不能動氣,聽話!”
母親聽到“孩子”這兩個字時臉色開始軟了下來,低下頭看著突起的肚子,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抬起右手撫上肚子,形成一種保護的姿勢,臉上的怒意慢慢被一種溫柔的疼愛替代。
於是她不再去看風吟,只抬眼看著將軍,眼神中有焦急、有委屈,更有難以忽視的深深的憂慮。
將軍抬手輕撫她的眼瞼,笑著給她安慰:“聽話,有我。”
她抿住唇角微微低下了頭,算是妥協,不再說什麼,只扶著將軍的手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將軍扶著妻子坐好後才來到風吟面前,對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風吟低聲道:“你先起來吧。”
風吟剛才跪得急,兩個膝蓋猛烈地撞到地上,力道不小,兩塊膝蓋骨當即像是碎了一般痛地鑽心起來,卻一直默默忍著沒有出聲,現下疼痛還沒有緩過去,本是一動都不能動,但聽見他的話之後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用兩隻手按在腿上,咬緊牙關試探著慢慢站了起來。
將軍重新坐在了太師椅上,只盯著她,臉色卻漸漸冷了下去。
半晌後,他才開口,道:“你,習武了。”不是疑問,而是在陳述事實。
風吟的臉一下子抬了起來,驚訝地迎上了將軍嚴厲的目光,心中疑惑不已:他,怎麼會知道?
她不回答,將軍並沒有發怒,只是又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風吟還是沒有答話,不過幾個念頭卻在腦海中飛快地轉著,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只有自己、聞爍、小叔、無言大師和一清、一淨幾個人知道,聞爍和小叔是不會說出去的,無言大叔和一清、一淨又離得那麼遠,更不可能透漏給父親,那麼這件事情,是怎麼洩露出去的呢?
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迅速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當畫面閃過計先生今日把脈時略帶驚詫之色的臉時,風吟找出了“洩密者”。自己和一清比試傷了筋脈,計先生怎麼可能診不出來,既然計先生診出來了,父親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這事,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含糊過去的。
單看母親的反應,練武這件事像是犯了大忌,自己若是如實說出來,不知母親會暴怒到什麼地步,所以自己不想說。而且小叔說過,若是他們發現了什麼,自己也絕對不能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有他來跟他們解釋。那麼,自己便不能說。
風吟緩緩低下頭錯開了將軍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我沒有習武。”
將軍的眉頭一皺似是不滿,母親的聲音也再次凌空劈來:“你現在,竟然還學會說謊了,真是好本事!”
將軍這時才平靜開口道:“計先生說,你的身體最近受了傷,經脈受損了。”
果然是他!
風吟頭低得更低,心裡有些埋怨起來,咬著牙點點頭道:“昨日,在龍巖寺是傷到了,無言大師也說是傷了筋脈”,說著抬眼試探著看了將軍一眼,道“但,也沒什麼大礙。”
將軍一臉厲色,直直地盯著風吟,道:“是嗎,那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風吟緊緊抿住唇角,有些緊張地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卻說不出話來。小叔沒說過要怎麼解釋,他卻問了,這可要怎麼說。
將軍也不追問,只是緊緊盯著風吟,看她的神色變化,但她不說,這事兒就不會完。
正在僵持著,門外小廝跑進來報道:“將軍,二爺來了。”
話音剛落,吳繼風就大步走了進來。風吟想回頭看一看他,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幅狼狽的樣子,又很害怕被他看見,於是慌張地動了動雙腳,只好更深地低下了頭。
吳繼風在門邊頓了一下,迅速觀察了屋內的狀況,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快步走到了風吟旁邊,低頭看她的樣子時瞥見了她臉上的茶葉和碎在地上的茶杯,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可是心裡卻又十分明白這火絕對不能發出來,於是用盡心力壓下了滿口怒意,邊將茶葉一片片摘掉邊開口問道:“大哥,這是怎麼了?”
將軍看一眼他的臉就知道他生了多大的氣,可是今天的事情不能輕易就被他袒護過去,於是也不解釋什麼,只沉聲開口問道:“風吟練武,這事兒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