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鈴鐺的到來已經過了十天,在這十天時間裡元尾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有著非常迫切的心情要將這一切與鈴鐺分享。一個一個掰著手指頭計算到這天鈴鐺會來看自己,元尾早早就來到了進山的路口等候,他一會站著,一會又變幻成山虎,極力剋制著撓心般的躁動。
從清晨到中午,直到天上的太陽有了西斜的味道,鈴鐺的身影才遙遙出現在山路上。她這次來的很晚,原因是家裡發生了一件涉及到她的事。
按照黃石村的風俗,女孩在十四五歲便要定下婚事。現在鈴鐺才剛剛十一歲,按說距離婚嫁還有一定的距離,可是就在這天的早上,有媒婆早早的踏入她家的大門。
在黃石村南面距離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個皂角村。相對於黃石村,皂角村明顯的更加富裕、人口也多了幾倍有餘。村裡有個趙姓的富裕人家,家世不算怎麼顯赫,但也有十多畝良田,僱傭了七八個長工。按說趙家之主應該生活的優哉遊哉,可偏偏他的心底有塊難以去除的陰影,那就是最小的兒子從出生就身體羸弱,勉強到了十三四歲,卻好像到了無法繼續的盡頭。
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到了這樣的境況,趙家之主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娶親沖喜,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給兒子找個媳婦。
雖然趙家有些錢財,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媳婦就是個寡婦的命,稍稍有些活路的人家誰能把自己家的孩子往火坑裡推。再說趙家小公子雖然生機暗淡,但是眼境很高,普通的女孩子還真看不上眼。趙家之主沒有辦法,只好廣招媒婆,大把撒網,以期待讓自己兒子滿意。
皂角村正好有個黃石村嫁過來的女人,她受不了趙家高酬勞的誘惑,心思落在了鈴鐺身上。雖然鈴鐺不能說話,但相貌出眾啊,只要鈴鐺的父母同意,估計這門親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在稍稍猶豫了片刻,鈴鐺的父母,也就是元尾的叔父嬸孃,答應了這門親事。畢竟,自家太窮了,鈴鐺還有兩個哥哥正需要錢財娶妻生子,以一個人的幸福換取兩個人的美滿,他們認為很值。
鈴鐺是個聰明人,從媒婆天花亂墜的描述中猜到了自己的未來。獨自傷心了很久,她還是悄悄帶走了幾個窩頭,去兩季山深處去找那個唯一與自己合得來的哥哥,元尾。
元尾不知道鈴鐺的痛苦,他興奮的迎了上去。
“鈴鐺、鈴鐺,你知道最近幾天我遇到了什麼事嗎?”
看著元尾天真爛漫的笑臉,鈴鐺的心情驀然開朗起來,她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彎月牙,比劃著雙手鼓勵堂兄講吓去。
“我會變戲法啊!我會變成山虎哦!”
鈴鐺笑著搖頭表示不信,平日裡,元尾為了逗她開心,也曾經躺在地上裝成小狗小貓的胡亂爬動,鈴鐺認為這就是他所說的變戲法。
“我會變啊,我會變啊,那我現在就變,你不要害怕啊!”
鈴鐺笑著搖頭。
“真的不要害怕啊!我變了!我變了!”
說著,元尾慢吞吞的向前一撲,像是要讓鈴鐺看清楚自己的變身過程。
雖然元尾已經做了很好的鋪墊和說明,鈴鐺還是被驀然出現的山虎嚇了一跳,她一手捂著嘴巴,差點跌坐在灌木叢中。
山虎起身變回元尾:“鈴鐺是我啊。”
又炫耀著反覆變身幾次,直到鈴鐺徹底接受了這種變身的事實。
黃石村是個小地方,鈴鐺從未見過這樣的戲法。在她的認知裡,山獸就算是山獸,人就是人,能在這兩種形態之間相互變化的能力確實驚天動地,大概只有傳說中的仙人才能做到。
“你成仙了啊?”她比劃著問。
“不是啊,這就是我這十幾天發生的重要大事,早就想告訴你啦,我們先回木屋吧,我們邊走邊說。”元尾興奮異常,他憋了好久,早就想跟鈴鐺開啟話匣子。
“你再變身好不好?”鈴鐺比劃著。
“好啊好啊。”元尾又變成了山虎。
在徹底確定這兇猛的山獸依然是自己的堂兄後,鈴鐺活潑了很多,暫時忘記了心中的煩惱。她圍著山虎轉個不停,一會捏一下山虎的鼻子,一會摸一下閃亮的花紋皮毛,還調皮的去抓那長長的尾巴。
元尾被揉捏的又癢又酥,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鈴鐺,到我背上來,我馱著你走。”
黃石村的孩子從小和家畜打交道,鈴鐺家裡有頭老驢,小時候也曾調皮的騎在老驢身上。不過這騎老虎的滋味還沒嘗試過,她雀躍著,側身坐在了山虎寬闊的後背。
背上傳來妹妹的溫暖,元尾小心的控制身體平衡。歷經了十幾天的嘗試,他已經熟悉了四條腿奔跑的技巧,此時的鈴鐺甚至感覺不到騎驢時的晃動。
元尾越跑越快,他帶著鈴鐺巡視了小木屋周圍幾十裡的山林,向那些山獸朋友們隆重的介紹了自己的妹妹,他們甚至遇到了蛇娘,蛇娘眼裡含著溫柔,讓忐忑的鈴鐺寬心不少。
最後他們來到木屋,元尾絮絮叨叨的描述了這十天以來他所經歷的一切,說到了斷雲、說到了自己的困惑、也說到了自己的開心。
直到夕陽西下,鈴鐺戀戀不捨的站起身和元尾告別。
在元尾的堅持下,他再一次變成山虎馱著鈴鐺向山下走去。一路上,元尾感到了異常,越往回走,鈴鐺的情緒越是低落,好像是充滿了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