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為當事人的南若蘇,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拍了拍自己的雙手,從容不迫的理了理身上的衣物。
確定衣衫依舊整潔之後,他這才抬頭遠眺,望著腳下這座熟悉的城池,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片刻之後,淡淡的開口說道:“這局棋先生觀看了如此之久,是否也是看得有些累了呢?”
“既然如此,那先生何不落子下來?否則的話,再瞧下去豈不是要索然無味了?”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仍舊目不斜視,而在他身前身後,則是空無一物,壓根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
似乎南若蘇就只是在對著身邊的空氣自言自語。
話音落下,周圍依舊寂靜無聲。
只有淅淅瀝瀝的雨滴,不停地敲打著鸛鵲樓頂的瓦礫,彷彿是在回應著南若蘇的話語。
一句話說完,南若蘇也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雨幕包裹下的白龍城,欣賞著萬物絲潤的城中美景。
儘管在他周遭,依然沒有出現任何多餘的聲音,來回答他那些恍似自言自語般的疑問。
但他仍然還是一臉平靜,鎮定自若的耐心等待著,臉上看不到任何異色。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清風拂過,雨絲斜擺。
驀然,一個突兀的聲音出現在了鸛鵲樓頂的漫天雨幕裡。
“非也非也,怎麼可能會覺得累呢?老夫並不如此覺得!”
“不僅如此,老夫反倒是覺得,觀一局好棋,非但是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能夠使人從中學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
“就好比二公子一招瞞天過海,吃遍白龍城乃至整個蘇辭王朝,將天下之士戲耍於股掌之間,就連老夫都自嘆不如啊!”
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南若蘇腳下,鸛鵲樓九層的護欄旁,卻憑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這是一位兩鬢斑白的滄桑老人,赫然也便是之前在鸛鵲樓頂出現過的那位老者。
他出現的很突兀,也很自然。
之前這裡明明空無一物,下一刻老人便出現在了這裡,他分明就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但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直都在這裡,未曾挪動過分毫一樣。
老人衣衫襤褸、身形略顯佝僂,雙手自然而然負於背後。
臉上更是堆滿了慈祥的笑容,就連半眯著的眼睛裡,全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此刻的他,明明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風燭殘年、慈眉善目的鄰家老人。
但是,隨著爽朗的聲音,他佝僂的身形一點點逐漸挺拔,到最後卻變得脊直如山。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漫天雨幕卻始終近不得身分毫,別有一番高深莫測的味道。
南若蘇依舊目不斜視,淡淡說道:“先生謬讚了,小子那點上不了檯面的把戲,如何能夠入得了先生法眼?”
“小子就算僥倖騙得了部分人,又豈會迷惑得了先生慧眼呢?”
“更何況天下之大,像先生這般慧眼如炬之人多如牛毛,又何來的將天下之士戲耍於股掌之間一說?”
“況且,既然先生認為是一局好棋,不落子又何以入局呢?”
老人卻輕輕搖了搖頭,笑道:“二公子自謙了,若非二公子抬愛,又豈會有老夫的今日?”
“都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以前老夫並不相信,而今卻又不得不信。”
“既然是二公子運籌帷幄,老夫又豈能隨便落子,攪了二公子的雅興?”
說到這裡,老人暗自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啊,可笑世人愚鈍,全都自以為二公子只是個不學無術的膏粱紈絝。”
“他們又怎會明白,蛟龍臥淺灘,十年苦修行,一朝風雲動,化龍步青雲。”
暗道一句老狐狸,南若蘇眯了眯眼,轉頭望向遠處的蘇辭腹地,嘴角隱隱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一臉平靜的說道:“先生此言差矣,世間精於佈局的謀士不知凡幾,又豈是小子一介後生晚學所能並論?”
“遠者暫且不論,就說先生吧,小子這點把戲,於先生而言,不過是班門弄斧的雕蟲小技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更別提我們蘇辭王朝甚善佈局的那一位了,恐怕在他眼裡,小子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