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籌看向玄燁,饒有興致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本名?”
時間彷彿停止,殺手們不再攻擊。
玄燁道:“我派人查過,揚州乃至整個江蘇,根本沒有一個叫莊籌的人。你說你是書香世家,揚州有名的大儒便是莊廷鑨。二十年前,莊廷鑨私編《明史》,其弟以及子孫十五歲以上者均被處斬,只有你——莊笑笑——莊廷鑨的小兒子,當年只有九歲,逃過死刑。”
“你很聰明。”莊籌道。
“這很好猜。除非你是莊笑笑,否則你沒有殺我的理由。只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也不晚,至少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容若極為失望:“原來你早知道我們的身份,故意接近我們。我把你當朋友,你竟利用我引玄燁到這兒來。”他望向玄燁,眼裡滿是歉意。
玄燁握住他的手。
容若也緊緊地握著玄燁。每次當玄燁握著他的時候,他都會覺得異常的安心,也冷靜了不少。
容若對莊籌道:“明史案是鰲拜全權操辦的。鰲拜一手遮天,玄燁那時還未親政,根本不瞭解其中的因由。如今天下安定,玄燁一心為百姓謀福祉,你若殺了他,又能保證下一個皇帝如玄燁般勤政愛民嗎?你不能這麼自私。莊家就剩下你一個人,你父親也不願意看到你走上這條不歸路。我說過我相信你會處理好心中的仇恨,我也相信玄燁能讓你信服。請給我和玄燁一點時間,證明給你看。”
莊籌恨恨地瞪著玄燁:“我也說過我是一個執著的人。我的名字有個‘籌’字,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記了莊家的大仇。我一生都為了仇恨而生,不報仇,我還能幹什麼!”
頓了頓,莊籌又道:“容若,此事與你無關,你讓開,我便不殺你。”
容若笑了笑:“我的職責是保護皇上,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誰也別想傷害他。”
玄燁一笑——死也要和容若死在一起。他不會走,也不允許容若走。
莊籌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我成全你,讓你和康熙共赴黃泉。”殺手圍過來,將他們包圍在中心。
還來不及回答,已經兵刃相交。莊籌招招狠厲,絲毫不給對手踹息的機會。應付一個莊籌,綽綽有餘,只是加上幾個殺手,容若處在下風。玄燁的武功以守為主,接連守了數十招,被對手看出了破綻。一個殺手虛晃一腳,玄燁果以手向下格擋,上方空門畢露。殺手見機,一拳打在玄燁臉上。玄燁來不及擦掉嘴角鮮血,幾個殺手從前方揮刀而至,逼得他連連後退,直至牆壁,無路可退!四個殺手從前左右下同時攻來,沒有一個方向可閃躲。
除非有絕好輕功,在殺手未至前一掠而起,避開攻擊。只是,若慢了一步,雙腿不保。一瞬猶豫,敵人已搶了先機,連上方的去勢也封住了。
眼前刀光閃耀,玄燁本能地閉上眼。
電光火石間,他聽到刀砍入肉裡的撲哧聲,接連四聲,像心裂開的聲音。他感到有人抱住了他,緊緊地抱著。睜開眼,容若的臉就貼著他的鼻子。
“容若?”玄燁不願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住手!”莊籌竟下令殺手停手。他走到容若身邊,不敢相信地對容若道:“你真的願意為他而死?”
背上的傷口血流如注,容若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他的身子軟弱無力地往下滑,玄燁趕緊伸手摟著他。他把容若護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容若前,面對莊籌。
莊籌望著玄燁,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詫異。他從未想過君王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臣子。他不願承認玄燁是一個可敬可佩的人,因為如果承認,他便不再有堅持的理由。
玄燁道:“莊籌,鰲拜殺你一家老少,牽連70餘人,殘暴不仁,朕不贊成。沒能力約束臣子,是朕的過失。但是,莊廷鑨私修明史,枉顧法紀,即便讓朕處置,朕也會判他死罪。如今你企圖刺殺朕,還傷了容若,朕恨不得滅你九族。朕恨透了鰲拜,恨他早讓你莊家一脈絕滅。朕要誅九族,還找不著人。”
莊籌不屑冷哼:“你都自身難保了。呵,還誅九族?我先誅了你。”他抹了抹劍,望著玄燁,嘴角上揚,彷彿在欣賞手中獵物的垂死掙扎。
容若望著玄燁,嗔怪:“你幹嘛說這些話來刺激他?”他用盡力氣緊緊抱住玄燁,滿眼絕望:“玄燁,我不要你死。”
玄燁攬過他的頭,輕輕地吻了一下的他的眼睛,然後握著他的手,看向莊籌。
從玄燁的眼裡,看不到一絲的畏懼。在如此困境下,那個人不曾慌亂,也不曾把責任推給臣子以求自保。無論是作為君王還是男人,玄燁的擔當讓莊籌自愧弗如。
“我輸了。”莊籌道,“我無法再堅持。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很執著的人,現在才知道,我很懦弱。你帶容若走吧。”
啪!太監開啟乾清宮的門,玄燁抱橫抱著容若本入宮中。容若躺在龍床上,宮裡所有的御醫都來了。
江南的醫師治不好容若的傷,玄燁帶著容若回宮之時已是深夜。乾清宮青玉飄搖,太醫們竊竊私語。
“怎麼樣?”玄燁問。
一太醫道:“皇上,納蘭公子失血過多,能不能醒來恐怕要看上天的決定……”
玄燁一甩衣袖,道:“你們若治不好容若,提頭來見!”
太醫們慌了神,紛紛下跪。
容若為他付出這麼多,這一生,他都要好好愛他,傾盡所有,也不惜,他發誓!
玄燁走到床頭,伸手撫摸著容若蒼白的臉:“容若,朕命你醒來。”
跪在地上的一干太醫偷偷瞧見玄燁的舉動,頓覺心膽俱裂:以皇上與納蘭公子的交情,若他們治不好,恐怕真的會腦袋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