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宛如太空艙般幽暗狹小的房間,匆匆閃過的鏡頭。一個人類少女與拍攝者擠在此處,嘴角微張,杏眼轉向鏡頭,眉頭微皺,驚慌,恐懼,不安。無數道藍色的耀眼光芒透過木板簡單封鎖的窗子,探照燈,橙紅色的光芒跳躍著,火把。無數道影子在老舊破敗微微泛藍的牆壁上舞動,群魔亂舞。
窗外,無數驚悚混亂的嘶吼聲,猶如垂死鯨魚最後的尖叫,聲震雲霄,交織一片,憤怒,悲傷,痛苦,絕望,瘋狂,喜悅,無數情感混合在這世界末日的交響樂中。刀子相擦的吱吱聲,斧棍相撞的哐當聲,子彈撕裂空氣的爆鳴聲,武器撕裂血肉的撕拉聲,火把燃燒的呼哧聲,電能不穩的呲呲聲,那是音樂的伴奏。
蜥蜴們正在交火。
一根食指的尖端貼近了鏡頭,轉向了那個女孩。她不過二十歲,很久沒有化妝或洗漱了,灰頭土臉。
迅速轉過的瞬間,可以看到屋內囤積的物質已經見了底,廢棄食物紙盒被擺作巴比倫塔。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間,似乎僅有馬桶,水池,床這三個部件。房子完全不隔音。這裡是街區中心。
開戰十分鐘了。
鏡頭下壓,向著斜上方,望著光芒一束束穿過木板的縫隙,固定的釘子已遭鏽蝕,影片的主角正克服恐懼,一步步慢慢靠近窗子。
鏡頭悄悄上升,透過木板的縫隙,主角的一雙手扶在窗框上支撐身體。
窗外,突如其來的光亮瞬間模糊了鏡頭,對焦,數十隻蜥蜴人混戰的場景逐漸清晰,砍刀,消防斧,匕首,鐵錘,切割器,鑲著生鏽鐵釘和粉碎玻璃的棍棒,水果刀,菜刀,電鑽,電鋸,鏈鋸,十多隻蜥蜴人手持槍械在遠處狙擊。每秒都有十多隻蜥蜴倒下,也有著十多隻蜥蜴站起,它們將再生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小廣場早已血流成河,三臺探照燈在遠處發射出耀眼的光柱,準準擊中面前的戰場,如同荒誕的舞臺劇。
蜥蜴們怒目圓睜,嘶聲怒吼,踏著屍塊撲向前方,那些殘軀仍在扭動,沒有哪隻怪物仍保持完整,它們不斷地倒下,不斷地站起,舊的斷臂還未與肩膀連線,新的手臂就長好了。屍橫遍野,刀斧相撞,混亂無章,如同冷兵器時代的戰場,怪誕瘋狂。
遠處的黑暗中,是無數閃耀的亮點,火舌席捲而來,所到之處,支離破碎。
整場戰鬥,各自為營,殘忍無情。
第一隻蜥蜴飛出斧子切斷另一隻蜥蜴持槍的手臂,隨後被一把砍刀開膛破肚,第四隻蜥蜴揮舞木棒砸爛了第二隻蜥蜴的頭顱,眼珠橫飛,第五隻蜥蜴卻飛撲而來搶到手槍,隨後同時被三隻蜥蜴撲倒,胡亂向上射擊,手指被一根根生硬地扯下,接著,又是四隻蜥蜴壓了過來,拼命地搶奪那把小小的黑亮手槍。
老舊的電鋸*聲高響,它的主人卻被遠處的子彈擊穿了頭顱,肥大的腦袋如同西瓜一樣粉身碎骨,電鋸本能地下墜,卻將自己割為兩半。又是十多隻蜥蜴瘋狂地前去爭奪電鋸,全然不顧電鋸已經開啟,壓在下方的幾隻蜥蜴尖叫著充分接觸了刀刃,屍首分離,隨後,蜥蜴們的腦袋紛紛炸裂。
又是一把電鋸,吼叫著壓向爭奪槍械的蜥蜴們,四,五隻蜥蜴的身體同時破裂,然而電鋸主人卻被一把錐子戳穿,十多把刀子同時插進它的身體。
兩隻蜥蜴,剛才還默契地將另一隻蜥蜴人五馬分屍,其中一隻緊接著卻拾起鐮刀,直直刺穿“夥伴”的腦門。
一個燃燒的物體,從視角的正上方緩緩墜下,不會引起太多注意,然而,火光瞬間吞噬了一切。
。
。
影片到此結束。
。
。
“怎麼樣?”徐吉洋露出了微笑,“美國人瘋嗎?哪國人更瘋?”
“就因為這些狗屎事打斷我打王者?”沉默了數秒,張恆源幾乎咆哮起來。
“沒必要惱羞成怒吧。”徐吉洋聳了聳縮成一團的肩,“道歉了。”他開始用英語說話。
“說中文!”張恆源已經吼起來了。
“別失控。”徐吉洋用中文說。
“媽的,”張恆源從小桌的抽屜裡拾出一根菸,笨拙地點燃,塞到嘴裡,“其實我真希望是你倆變成蜥蜴,這樣我就可以獨佔她倆了。”
徐吉洋挪動身體小心地坐到了對面的長沙發上,沙發嚴重地下陷,迅速掃了一眼釘在牆壁上的鋼板,“誰不想啊。我還希望你倆變異了呢。”他似乎很苦惱地瞥了瞥沙發的曲面。
張恆源上下掃了掃徐吉洋,抿著嘴爆笑起來。
徐吉洋將頭埋在手臂之間,無奈地笑了起來。
“真的,”張恆源望了望滴答作響的白色時鐘,“馬振鑫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