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川盯著他笑,“傻了吧唧的。”
“你瞅啥呢?”
“瞅你好看。”
姜俞:“……我輸了。”
江寧川得意一笑,用實力證明自己是主動單身三十年。
倆人一直在外晃悠到家裡打來電話才準備回去,昨天以及今天的所有客人都回去了,大宅子又重新變得空空蕩蕩。
晚飯是小何親自做的,普通的菜式做出了大廚的水平,吃飯的時候她總是溫柔地笑著,很安靜,很少言語,是個讓人看著很舒服的居家女性。
吃完飯江寧川要上樓去收拾東西,姜俞原本跟著,沒想到卻被江海拉著重新坐下了。
“小朋友等一下。”江海顯然喝多了,一張臉被酒氣燻得通紅,眼睛也變得渾濁。
說實話姜俞其實很害怕醉成這樣的人,總感覺他們下一秒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情緒失控的事情來。
但是江海沒有,他拉住姜俞的胳膊,衝他笑了笑,說:“謝謝你啊。”
姜俞愣了。
江寧川意識到小男朋友沒有跟上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皺起了沒,回過神就要將人拉回來,但姜俞卻朝他搖搖頭,示意沒問題。江寧川還在原處站著,也不打算走了。
“小川這孩子脾氣倔,自從他媽走後就沒給過我好臉,也是我欠他的,他怎麼對我都是應該的。”
“但他小小年紀,他再也不笑了,不管怎麼補償他他都不會開心,他那麼拼命地讀書,考了那麼多第一,拿了那麼多獎盃,我既開心,又心疼。”
“其實他考得好還是考得不好都沒關係,我這麼拼命賺錢,就是想把最好的給他,想讓他長大了不那麼辛苦,想讓他能自由快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給他無所畏懼的資本,可是我太注重賺錢了,我連他媽媽什麼時候生病了都不知道,我連那個每天睡在我身邊的人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她抑鬱得每天都在想著自殺,我如果知道川兒在他媽媽走後再也沒法開心了,我還賺那麼多錢幹嘛……”
“這麼些年了,我從來都參與不進去他的生活,我連我自己的兒子都沒辦法瞭解,謝謝你啊……”
江海一開始絮絮叨叨地對姜俞說著,後面變成他趴在桌上,自言自語——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窮追不捨,她也不會承受那麼大壓力,也不會抑鬱成疾……”
姜俞沉默著,聽江海迷迷糊糊地說完他年輕時候的故事。
當年的他是大學校園裡最耀眼明亮的天之驕子,成績拔尖,家世出眾,就連樣貌在學校都是數一數二的好。
剛入學便引得全校師生矚目,年輕的江海有著讓大多數人羨慕的人生。
但很快一切都跌入谷底,江海他入學不久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的老師,也就是江寧川的母親寧凝,並且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在那個年代,師生之間的感情隔著道德和倫理,這樣的感情自然遭到了世俗的抵制。
但江海偏不是什麼在乎他人眼光的人,他一言不合便退了學,向大家宣佈他們再不是師生,妄圖給自己一個追求所愛的資格。
縱使遭到所有人反對,江海在窮追不捨一年多後終於奪得美人歡心,第二年迎來了他們唯一一個孩子的出生。
江海的父母認為寧凝毀了他們兒子的前程,堅決不歡迎兒子曾經的老師進門,寧凝出生於書香世家,她的父母不能接受女兒做出委身學生的事情。因此兩人的結合,迎來的是眾叛親離,好在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
那段時間江海的事業正在穩步發展,江寧川也逐漸長大,繼承了父母的一切優點。就在江海以為他們一家能夠就這樣永遠幸福下去,噩夢卻突然降臨。
父母的厭棄和公婆的嫌惡,在寧凝心頭刻上了永不磨滅的傷痕,她時常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咒罵,用盡一切惡毒的語言。但那時江海事業正在上升期,他們的孩子也需要費心照顧,寧凝便把一切不適都隱瞞下來,等到被發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有一段時間,江海每次在睡夢中都會被驚醒,他害怕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愛人已經冰冷的身體。他在夢裡聽到淒厲悲慘地呼救聲,每次他大汗淋漓地醒來,看到在身旁安然無事的愛人,便會猛地鬆下一口氣。
但是有一天,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寧凝照常在兒子喝完牛奶後給他一個擁抱和一個晚安吻,在睡前給愛人一個微笑。
江海那天晚上沒有做噩夢,他安安穩穩地醒來,身邊卻空了,冷了。
臥室的窗戶被開啟,煤氣刺鼻的氣味卻沒能散乾淨,他發瘋一般地從床上爬起,連鞋襪都來不及穿,各處尋找妻子的身影。他找到了,妻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冰涼的屍體臉上還帶著柔和的微笑,寧凝忘卻了一切痛苦,去了能讓她解脫的國度。
江海沒敢告訴江寧川他母親是自殺而死,只說媽媽病了,去了再也不會因為病痛感受到痛苦的地方。
姜俞腦海裡響徹江海剛才最後那句話——“如果她依舊頑固地拒絕我……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