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聽說沈如故背棄她,去找聞曄了,她有怨氣,有難過,可卻不及此刻一分。
周仰低聲說
“這世間之事,多大可以有心而行,唯有生老病死之力量無可逆改……”她怎會不知,生老病死不可逆改的道理呢?
此命從未善待過我,我又何須認它?她從前不懂,當日沈如故在善德寺與善德大師說的那翻話,是經歷了怎樣的絕境,才會那般狂妄。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那不過別無選擇時,要昂首從這條黑暗之路走下去,為自己點的燈。
“九哥也說謊了……”南昭笑得淒涼。周仰沒有否認,這些日子,他總會想起,沈如故那天問他的話。
“王爺,可曾為所愛之人撒過謊?”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從小就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為了身邊的親人,他說過無數違心之言。
可沈如故要他做的,卻與那些不同。他可以對那些想知他於死地之人說謊,但對南昭,卻尤其艱難。
明知她有多愛沈如故,卻要為她上演一場他背棄離開的騙局,為了這場騙局更加逼真,他眼睜睜看著她在沈如故的拋棄中不能自拔。
他無法將真相告訴她,因為真相比拋棄更可怕。
“他在哪兒?”她問周仰。周仰也清楚,她問的是什麼,下午回到國公府,便帶她過去。
正是前一被司馬家的兩位祖神阻攔之地,藏書樓。在藏書樓中,收藏著上千本古籍,因為許久無人進來,疏於打掃,到處佈滿了灰塵。
唯獨通往最裡面的地方,是有人打掃過的,從痕跡上看,前不久,有重物從此地搬過去。
許多大戶人家修建房屋時,都會修幾處暗室,有的藏寶物,有的可在危險時躲災,而就在藏書樓最裡邊的書架後,便有這樣一間暗室。
這間暗屍年代久遠,門開啟後,那種塵封許久的黴味兒便如影隨形。南昭跟在周仰身後,他手裡端著一盞油燈,進到裡邊之後,點亮了密室內兩盞燈。
寒意從周圍撲來,微弱的光將密室照亮,她得以看見暗室內四周砌著冰牆,所以才這般寒冷。
而這之中,除了一副棺材以外,什麼物甚沒有。南昭這一路過來,步伐邁得又急又大,可真當了這裡後,她的腳底好像生了根紮在地底下,每邁一步,都如自己的血肉被生生撕扯開了一樣。
這副棺材比普通的棺材大上一倍,因為它裡面還鋪著許多冰塊,冰體晶瑩,燭光透過冰影印射在棺中屍體的臉上,還是她記憶中那張絕世俊顏,可卻如她第一次在洞房裡見到時一樣,變成了一具屍體……她走過去,站在棺材旁,見他身上穿的袍子,便是最後次見他時穿的那身。
除了少許褶子,上面一層不染。而他的臉上,沒有死時的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
她伸手撫摸那張臉,冰冷且堅硬,那是屍體在冷藏環境中,呈現的狀態。
“從前有很多次,你都這樣睡著,但我知道,等天一亮你就會醒過來……”她難過的說
“可是這次我知道,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往事一幕幕又重現,關於沈如故,她幾乎什麼都沒為他做。
可他卻做到了,為她逆天改命,還有那句,永遠在一起,生死相依……周仰走過來,從袖囊中摸出一封信,遞到她面前。
“他那日找我交代了後事之後,也留下了這封信,他其實早知道,有一天你會發現這真相,所以讓我那時將這封信交給你,九哥原以為,這封信,遲些才會給你的……”南昭接過來,拆開細看。
“小昭,當你看到這封信以後,為夫已不再人世。如故本是早亡人,因得你三粒靈花之魄才殘存於世數年,對死早已釋然,此番心境,你該甚懂,我唯一遺憾,便是此生不能再繼續陪你走更遠,我死之後,你死劫已度,身有靈魄五粒,靈魄餘七,鬼仙未辯、道神皆有之一,其餘五粒皆散遺它處,你需全數尋回,方得靈魄完整。”信的最後一句是
“小昭,若有來生,我願為你如故。”南昭讀完信以後,難過的趴在他屍體上痛哭,若非她有靈花護體,早就暈厥過去。
周仰明白痛失所愛之苦,他未打擾她,獨自到密室外守候。南昭留在密室內,不吃不喝有三日,這三日中,她睡在沈如故的棺材中,抱著他的屍體,就好像從前每一次,他沒有呼吸後一樣,她一遍又一遍的確認,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周仰幾次想進去,但密室門打不開,三天了,他知道,就算她不尋短見,也差不多要見閻王了,叫了尋龍幾個過來,準備從外面開密室門。
呂東來聞訊趕過來,看見幾人正圍在密室外面,拿著大斧子準備劈門。
他走過去勸道
“莫廢力氣了!”周仰看到這小道士回來了,像鬆了口氣,前三天他幾次差人去請呂東來回來,這廝都有各種託辭。
“你回來得正好,這門是被南昭在裡面用了靈花之力關上的,書架後面是石門,恐怕斧子怕也打不開,你快想些辦法,把靈花之力破了!”呂東來卻說
“她還有力氣引靈花之力,就證明死不了,不必擔心!”要不是早習慣了,周仰一定會動怒將這小道士給轟出去,他冷麵問
“那你此刻回來做什麼?”
“貧道怕王爺您擔心太多傷了神,特意回來告訴你,傍晚她就會出來了!”
“真的?”周仰有點不信,但呂東來又不是一般人,他說之言,應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