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點點頭,道:“不錯,天齊淵又名龍池。南北長約二十六丈,東西寬約十三丈,深約一丈,四周用條石壘砌。內有三泉,泉水汨汨而出,清澈見底,便是冬季極寒之日,泉水亦是熱氣騰騰,從不結冰。龍池南端,東、西岸各有飲水井一眼,俗稱“龍眼”,內皆用石砌,外覆以三合土捶積,進口用巨石穿鑿而成。井內水位能升至用手所及的高度,較池內水位約高兩尺有餘。”
聽到這裡,郭斌終於反應過來,他重生之前便曾聽過一首名為《臨淄八景》的古詩,是明代詩人韓超然所做,當下脫口而出,道:
“高陽館外酒旗風,
矮矮槐陰夏日濃。
秋入龍池月皎皎,
春回牛山雨濛濛。
古冢遺蹟懷晏相,
荒臺故址吊桓公。
淄江釣罷歸來晚,
西寺摟頭聽曉鍾。”
聽了這一首詩,張角不由得一怔,他雖非長於辭賦之人,對這首文字淺顯的詩作卻也能聽得明白。詩中的“龍池”,指的自然就是天齊淵了。
這首詩雖然文字簡單,處處寫的是臨淄的美景,並無一句讚頌之言,撲面而來的卻是滿滿的閒適與悠然。終日奔波的張角哪裡體會過如此瀟灑隨意的生活?知道此時自己時日無多,一生忙碌奔波的事業更成了笑話,張角心灰意懶,再也不想著天下萬民了,此時的他只想過幾日悠閒適意的生活。
怔了半晌,口中喃喃地一直說著一句話。
褚燕聽了好一會兒,方聽到他說的是幾日前聽到他常唸的一首詞,似乎是從郭斌處聽來的。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楮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聽著聽著,一旁的唐周竟也淚流滿面,他十幾年來孜孜以求的復仇,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自己如今身受重傷,眼看不治了,能陪著自己的竟只有心心念念欲殺之而後快的二師兄張角。恍惚間,自己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師兄弟五人剛入師門,在一起切磋較技時的情景。那是師兄們嚴謹親切,師妹活潑可人,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當時的自己哪裡能想到,十幾年後與自己曾經極為敬重的二師兄相逢,竟然是如此局面?自己孜孜以求的報仇之念眼看就要達成,可自己心中卻為何連一絲喜悅之情也沒有呢?
若真是能像詩中所言,與二師兄相遇之時,能篩上一碗濁酒,談笑古今之事,該有多愜意啊!
過了片刻,張角與唐周竟同時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往前慢慢走去,看著對方滿頭的白髮,雙眼中盡是懷念與不捨。最後,兩人相互扶著雙臂,這樣直挺挺地站在當地。
郭斌看得心酸,待上去欲將二人分開之時,才發覺兩位相鬥了幾十年的武林高人均已溘然長逝,臉上帶著的,卻是開心暢快的笑容。